老婆就瞪直了眼睛看著他。

他想她可能是被這種怪異的言論驚呆了。他說我也并不是說我們的不好，畢竟十幾年一貫制出來進(jìn)去的太熟了，沒什么意思。他說我們可以采取立式的、側(cè)式的、躺式的，當(dāng)然也可以采取蹲式的，他們管這叫“玉女坐蓮”，就是你坐在我的身上，背對著我，然后――

然后呢？

然后她就狠狠地甩了一個大嘴巴在我臉上，莫扎特江摸著自己的臉笑了笑，說她總是這樣，一點面子也不講。

后來呢？我問他。

后來我們做愛，還是老一套路子，但她發(fā)揮得明顯比以前好了很多。我想我還會抽時間跟她試試那些新花樣的，要不然，豈不太可惜了？

穆江把他的枕頭扔過來。他說你把枕頭干了她是你的女人，我把她給你了。

莫扎特江嘬了嘬牙花子，像死尸一樣平躺，開始睡覺，看來，累得不輕。

100

莫扎特江是一個深刻的人。

他說，有些東西等你老了就喜歡，比如老年人喜歡喝粥；有些顏色你年輕時可能喜歡，后來就開始討厭――因為你老了。老是一種生理現(xiàn)象，但更是一種感覺。當(dāng)你感覺到自己老了的時候，你就一下子真的老了。

他指了一下自己的牙，他說你看，在我初次剔牙的時候，這里并沒有這道縫。現(xiàn)在你看，這條縫很大，像是馬的牙齒。

他指了一下自己的西裝，他說你看它老了，幾年以前我剛穿上它的時候，筆挺筆挺的，現(xiàn)在，你看，滿是褶子，這里還有一個洞，這就是說，衣服也會老的。

人一老，衣服也變老，他說。

莫扎特江像一只反芻的羊，總是不停地有話說。

他有很多治家的名言：

如果你的家很窮，那就湊合著過吧；

如果你的家里沒有錢，就當(dāng)他們沒給你印吧；

如果你的妻子有外遇，別為她擔(dān)心反正又不是第一次了；

你的妻子跟人跑路，你不必太生氣，反正她也跟你睡過了；

如果你的孩子跟你不太親，你不用太傷心，因為他是過濾來的；

如果孩子不像你，那他還有希望；如果孩子特別像你，他的后半輩子一定很暗淡；

如果你的家里有很多咸菜罐子和大尺碼的內(nèi)褲，你的家庭生活一定頗為不幸；

情人和你做愛，老婆只會和你性交。

101

莫扎特江有老婆，并且就在本市，但他從來不讓我們看，秘不示人。

莫扎特江和老婆結(jié)婚已經(jīng)二十年了。

他們原來生活在南方，靠近長江。

三峽工程的修建使得當(dāng)?shù)氐纳畛杀颈q，再加上他老婆的廠子也倒閉了。

于是就來投奔他。

這卻給他出了一個難題。

音樂家莫扎特江本來想讓他的老婆相夫教子做好留守女士，他可以飛在空中。

現(xiàn)在一下子被拉到了地上，他摔了個大馬趴。

他對現(xiàn)實的無情欲哭無淚。

莫扎特江的生活負(fù)擔(dān)和心理負(fù)擔(dān)空前沉重，有點未老先衰。

102

穆江是個美食家。

他和廚房的大師傅結(jié)下了梁子，因為他總是在說他們的壞話。

穆江不是批評炒菜油放多了膽固醇過高了，就是菜太咸打死賣鹽的了，要不然就是“蔥頭炒肉”“菜花炒肉”成了“蔥頭找肉”“菜花找肉”了，他打菜時品頭論足，像一只猴子總是怨氣沖天。

豬有陰毛嗎？莫扎特江吃飯的時候，突然停下來，問我。

這個問題很難回答，因為沒特別注意過。

為什么問這個問題？我問。

你看，莫扎特江把肉片夾起來，上面沾著一根卷曲的毛發(fā)，又黑又亮，呈卷曲狀。

那分明是人的陰毛，只是分不清是男性還是女性。

我說很簡單，一種可能是大師傅在切菜的時候，趕上陰部瘙癢，就順手抓了一下，趕上指甲長，帶下了一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