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因為過于吃驚,他竟然放任自己盯著金香好久,直到她終于從沙發(fā)上跳了起來:“是不是要我為上次的事情道歉你才肯幫忙?沒問題,我道歉,只要你能幫她!”她幾乎是跳到他桌前,兩只手撐在桌子上,從上面俯視他。
他更加吃驚,他不記得有幾次金香和他的距離是在一米之內(nèi)。而且,道歉?她會向他道歉?這個“威武不能屈,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的丫頭會為了請他幫忙而寧可道歉?
這個簡千屈,有這么重要?
“道歉?為了什么?”他下意識地有些愕然地問道,但是他不知道自己的表情看在金香的眼里是有些令人惱怒的“趁火打劫”。
“……”金香有些語塞,旋即惱怒地低聲道,“就是上次我罵你,罵你……”她張了張嘴,終于還是沒能說出口,然后尷尬地咳了兩聲,說道,“總之,我道歉,為我那么沒有禮貌的行為道歉?!?
郁邊城的嘴角這次簡直就是破天荒地翹了起來。
“沒有禮貌的行為?”
這個丫頭還真不是一般的倔,誰說她笨來著?在他看來,她豈止不笨,簡直就是精明得很。她只說為她沒有禮貌的行為道歉,卻不說是為她錯誤的想法道歉,也就是說,她對他的觀感依然沒變,只是行為欠妥而已。
他身子微微向后靠,以便于不那么吃力地仰頭看她。如果不是因為他真的不想摻進(jìn)齊家的糾紛,他想他會很樂意接下來逗弄一下這個難得向他低聲下氣的丫頭。但是,他雖然不是君子,但也不是小人,而且他不打算冒著惹火她的生命危險,卻只是滿足一下自己的虛榮心。
“我不能接受你的道歉。”他明顯地看見金香那兩條有個性的眉毛一揚,他向后徹底靠在椅背上,順手摘下眼鏡,“因為我不能幫這個忙?!?
“可是,你甚至還沒有聽我說是怎么回事……”金香叫道。
“簡千屈!我知道,是簡千屈!”郁邊城有些慶幸自己拿下眼鏡的舉動,這樣金香的臉在他眼里變得有些許模糊。
金香倏地住了口,她重重地呼出一口氣,原先高聳的肩膀仿佛突然間扛上了千斤重?fù)?dān),一下子垂了下來。郁邊城原本因為剛剛摘下眼鏡而有些模糊的視線已經(jīng)變得清楚,他看到金香通紅的臉一瞬間變得慘白。說不出為什么,他的心臟跳慢了一拍。于是在他自己意識到?jīng)]必要之
前,他已經(jīng)開口解釋。
“其實之前就有人來請我接手這個案子。我看過資料,我只能說,對她不利的證據(jù)太多,而有利的證據(jù)卻沒有,我愛莫能助。而且,”他頓了一下,并不想說出最根本的原因,但看著金香的臉,一種奇怪的心理還是讓他說了出來,“死者的哥哥是我的朋友,他不會希望我?guī)涂赡芎λ浪艿艿南右煞皋q護(hù)。”
不出他所料,金香的表情一下子變得有些激動,她兩眼瞪著他,似乎要說什么,不過只是幾秒鐘,她就挪開目光,垂下眼簾,然后很低地說了句:“哦?!?
郁邊城再次為她的反應(yīng)震驚,他用一種自己也不可思議的口氣問道:“你不想罵我?”
金香抬眼看了看他,沒有料想的憤怒,卻帶著失望和無助,以及隱忍的淚光
郁邊城仿佛被她的眼神刺了一下,他抿了抿嘴,強(qiáng)迫自己不要避開她的目光。
“我,”金香低下頭,兩只手緊緊地抓住牛仔外套的下擺,在那里扭來扭去,“我很抱歉占用了你的時間……對不起!”
最后三個字一出口,她就轉(zhuǎn)身沖向沙發(fā),拿起包往外走。但是那輕微的略帶哽咽的語調(diào)聽在郁邊城耳里,就像滴在冰上的一滴熱水,“滋”的一聲化開了。
在金香的手搭上門把的同時,他聽見自己喊住了她:“等一下!”
她迅速地回頭,臉上的表情帶著點恐懼的驚喜,但就是這種表情讓郁邊城無法懊惱地收回自己不理智的行為。
他不讓人察覺地呼出一口氣,冷冷地開口:“如果我答應(yīng)幫你,我可以得到什么好處?”
她緊張地看著他,一時之間沒有回答。
他拿起鋼筆習(xí)慣性地在手上擺弄著,直到看到她眼里的淚光,以及她哽咽的語調(diào),“你,想要什么?”
他放下筆,看著她,輕輕地說,仿若嘆息:“只要你,不再姓郁?!?
他清晰地看見金香臉上的血色在剎那間退去。仿佛又看見那一個陽光燦爛的午后,他看到爸爸牽著瘦小的她走向他和邊珍:“這是你們的姐妹,她叫金香!”他仿佛又聽見邊珍的哭叫,“我不要姐姐!”還有金香驚恐而哽咽的聲音:“哥哥,妹妹!”還有他自己的血液結(jié)冰的聲音。
“好!”她的聲音打斷了他恍惚的神志,他注意到她的臉色依然白得嚇人,但聲音和表情卻重新變得清朗而堅定。
她走向他,伸出右手掌直直地豎立在他面前。他錯愕了一會兒,但立刻明白了她的用意,隨即也伸出右手掌輕輕地?fù)袅松先ァ?
她直直地看著他的眼睛:“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