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開褚的目光和她對視好久,她逼迫自己不把目光移開。好久,久到她以為自己要暈過去,才聽到他冷漠的聲音響起:“成交?!?
情婦。
這個詞,在她的字典里從來沒有出現(xiàn)過。即使在最艱難的時候,千屈也沒有想過有一天這兩個字眼會和她的人生掛在一起。雖然她生性不是一個特別主張自我的人,也不是一個女權(quán)主義者,當然更不是一個特別有個性的人,但是她反對人生依附于他人。所以就算她想過最差的情況無非就是賣身,但是事實上她依舊沒有想過做某一個固定男人的情婦。這也是為什么,她在紅帆的時候情愿繼續(xù)待在杜鵑門,得罪秦仁兵,也不想去他的公司的最深層的原因。
可是現(xiàn)在,形勢不由人,命也不由她。她很清楚自己開出的條件是相當高的,不過齊開褚依然愿意接受,她看得出他勢在必得的決心。當然她不會自戀到以為這就代表她在他心目中有什么特別重要的意義,只不過如他所言,是他暫時的興趣而已。而且,所謂事在人為,他提出條件的時機恰到好處,很多命運之所以會成為命運,就是因為,在那一個時間段,在那一個地點,你沒有辦法拒絕那個人。很久之后,千屈回想起來,那個時候,那種情況,她真的再也沒有力氣或者依照什么原則去拒絕這個對她來說無疑是千載良機的齊開褚。說他是趁火打劫也好,說他是恩客也好,反正,對她來說,如果終有一天要做情婦,那他都是一個最好的選擇。
誠然,從情夫的角度來看,齊開褚應該算是很好的。他沒有奇怪的癖好,沒有難聞的體味,也沒有強烈的控制欲,而且他很大方,除了第二天就幫她贖身,并且把剩余的錢劃到她賬上,每個月還約定給她一筆充裕的生活費。她所要做的只是待在他指定的公寓,在他會來的時候給他做飯,需要的時候陪他睡覺,其他時候,她都是自由的。是的,自由,自由到甚至很長一段時間,他都沒有察覺她實際上大部分時間不在他的公寓,并且有一個兒子。
有時候,她想她不了解有錢人的想法。齊開褚明明有無數(shù)上得了臺面的女朋友,何必非要花大筆鈔票在一個只適合地下包養(yǎng)的小姐身上。她不認為他是真的喜歡她,因為他一周最多找她兩次,而其他時間他也有很多其他女人。也許就像他自己說的,他對她那種不可思議的愚蠢的堅持感興趣,想看看她究竟可以堅持到何種地步。不過,她讓他失望了,她早已沒有什么愚蠢的堅持了。她會答應做他的情婦,就標志著她已經(jīng)徹底淪喪了一切原則,無論是身體上的還是心理上的。唯一可以讓她感到安慰的就是,至少齊開褚沒有結(jié)婚,否則會讓她覺得她可恥到了不但沒有節(jié)操還沒有品德。
“在想什么?”
一雙手臂從身后環(huán)上了她的腰,并且若有似無的碰觸著她胸前的柔軟。千屈微微震了一下,才發(fā)現(xiàn)水槽的水龍頭正在毫無目的的流著水,水面早已漫過了要洗的碗。她微笑了一下,關(guān)掉水龍頭,拿起洗碗布開始洗碗:“沒什么,在發(fā)呆?!?
齊開褚把下巴靠在她的右肩上,熱氣呼在她的臉頰上:“你不打算念書了嗎?”
她愣了一下,恍然想起開學已經(jīng)快兩個月了,而她重操舊業(yè)之后就幾乎自動從腦海里刪除了這件事情,可能潛意識里覺得自己從此和學校算是絕緣了。雖然沒有去辦理退學,不過無故
曠課這么久,不知道學校是不是已經(jīng)把她除名了?而且,她不確定自己是不是還有臉去見開綠,雖然她并不知道自己已經(jīng)成了她哥哥的情婦。
她搖搖頭:“我忘記了?!?
“忘記?”身后的手臂收緊了一些,“我不覺得我有讓你忙到會忘記這件事情。還是我讓你太閑了,閑到你惰性都上來了?”
她被他語氣里的某種認真弄得有些驚訝。齊開褚不是一個說話好聽的人,這點她早就領(lǐng)教過了,但是從她和他的關(guān)系改變之后,她知道他也并不是一個多話的人。倘若仔細數(shù)一數(shù),撇掉激情時候的囈語,估計兩個人的對話不會超過十句,而且多是些不太有意義的問候語。今天,他居然會關(guān)心她的生活,豈不是很稀奇?
不過她不知道怎么回答他的問題,關(guān)于自己的家事,她不認為他會有興趣知道,而且她也不想讓任何人知道。所以只是微笑了一下,繼續(xù)把注意力集中在手里的碗上。
“為什么不回答?”他突然用力將她反轉(zhuǎn)過來面對自己,沒戴眼鏡的眼睛里帶著某種審視的光芒。
千屈有些錯愕,注意力一下子被轉(zhuǎn)移到了他的臉上。思維恍惚中,她意識到這是第一次她如此近距離的看清他的臉。
齊開褚,確實是一個長得很英俊的男人。除去那雙濃密到有些像女人的睫毛下面的烏黑得有些攝人的眼睛,他的鼻梁堅挺,嘴唇薄而線條分明,配上那種先天的優(yōu)越感,都在可以吸引無數(shù)女人的目光。加上他的大方和床上的熱情,她實在沒有什么可挑剔的。有些夜晚,她睡不著,只是聽著旁邊他均勻的呼吸聲,她都會慶幸自己的運氣還不算太差。
“說話。”他伸手摘掉她臉上的眼鏡,臉更逼近了一些,使得原已幾乎貼在一起的兩具身軀之間幾乎已經(jīng)沒有縫隙。
她眼前瞬時變得模糊,卻莫名松了口氣。她舉起戴著手套的兩只手,低聲道:“我也不知道為什么會忘記。也許,是因為潛意識里覺得我不再適合那種生活?!?
他盯著她,手上的力道松開了一些,過了一會兒接口道:“你是在諷刺我嗎?覺得我讓你不能再戴著面具生活?”
她突然覺得胃部一陣空蕩蕩的感覺,伴隨著一絲絲細微得幾乎察覺不到的痙攣。前一刻還覺得運氣不錯,這一秒她才發(fā)現(xiàn)自己錯了。她以為她自己已經(jīng)將自己定義為情婦,也就意味著他不會去計較她的身份,她只要安于現(xiàn)狀,平靜地過完一年,兩個人就可以說再見,并且可以永不再見。
她帶著刻意,把沾滿泡沫的手套放上他的肩膀,用一種非常柔和的平靜對他說:“我以為,作為情婦,并不需要接受恩客對我人格的質(zhì)疑。”
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卻感覺到他的身軀明顯得變得僵硬,好一會兒,他沒有說話,沉默在廚房的空氣里流轉(zhuǎn),直到他口袋里的手機響起來,他才拿下她的手,伸手掏出口袋里的手機接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