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又開始了。然而何時才是一個盡頭?我已老眼昏花,分不清這到底是喜劇還是悲劇,因為我悲喜交集……不管它是什么,我的意志從未改變過,我……”
藍兒氣度威嚴地向他們走來,他后面的話慢慢細不可聞。伊拉龍越過布魯姆,向藍兒迎去,假裝什么都沒有聽到。在他和藍兒之間,已經發(fā)生了一些變化。他們仿佛更加親密,然而彼此卻又還是那么陌生。他揉著她的脖子,掌心有一陣輕微的刺痛。心意聯通,強烈的好奇從她心底傳來。
我從沒見過人類,除了你和加羅,他當時還遍體鱗傷,她說。
你通過我的眼睛見到過很多人。
那不一樣。她走近一些,側過長長的頭顱,用一邊的藍色大眼細細打量布魯姆。你們人類真是古怪的東西,她挑剔地說了一句,繼續(xù)研究他。布魯姆靜立不動,看她在空氣里嗅著鼻子,然后向她伸出一只手。藍兒緩緩低下頭,讓他輕觸自己的前額。突然,她打了個響鼻,向后一縮,退到伊拉龍的身后,尾巴噼啪噼啪拍在地面上。
怎么了?他問道。她沒有回答。
布魯姆轉向伊拉龍,低聲問道:“她叫什么名字?”
“藍兒?!辈剪斈纺樕下舆^一絲奇特的表情,他是那么用力地將拐杖死死撐在地面,以至指關節(jié)都泛白了。“在你給我的所有名字中,只有這一個她才喜歡,我想它比較合適?!币晾堬w快地加了一句。
“確實合適?!辈剪斈氛f。他的聲音里有一種伊拉龍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是失落、驚奇、害怕,還是嫉妒?他不敢肯定,也許全都不是,也許全都是。布魯姆提高聲音,說道:“你好,藍兒。認識你萬分榮幸?!彼麚]手做了個奇怪的手勢,然后鞠了一躬。
我喜歡他,藍兒靜靜地說。
那當然啦,誰不喜歡奉承。伊拉龍拍拍她的肩,走進毀棄的家。藍兒跟在布魯姆后面。老人看起來精神煥發(fā),充滿活力。
伊拉龍攀過廢墟,鉆過一扇門,進入他原來的房間。一堆堆支離破碎木頭再也難覓往日面貌,他只能依靠記憶,在墻里翻尋,終于找到了他的空背囊。木頭框子壞了一部分,但不難補好。他繼續(xù)搜尋,終于翻出他的弩,它還好好地套在鹿皮套子里。
雖然外面的皮套被刮得很厲害,但他還是很高興地看到,涂過油的木質部分完好無損。到底還有一點運氣。他給弩裝上弦,試著拉開。它應手而彎,沒有發(fā)出一絲嘎吱聲。他滿意地開始找尋箭袋,原來就埋在旁邊,許多箭已經折斷。
他卸下弩弦,連箭袋一起遞給布魯姆。布魯姆說了句:“這得需要一雙強有力的臂膀才拉得動呢”。伊拉龍無聲地接受了這個恭維。他繼續(xù)在廢墟里翻翻撿撿,尋找可用的東西,把收獲拋在布魯姆旁邊的地上,卻只有可憐的一點點?!艾F在怎樣?”布魯姆問道。他目光銳利,帶一股探詢之意。伊拉龍的眼睛望向別處。
“找個藏身之地?!?/p>
“想好什么地方了嗎?”
“嗯?!彼殉隋笠酝獾乃袞|西緊緊地捆成一捆,然后背在背上,說了聲“這邊”,帶頭走進樹林。藍兒,在天上跟著我們,你的腳印太容易被人發(fā)現和跟蹤了。
好。她在后面起飛。
他們的目的地就在附近,但伊拉龍還是采用了繞遠路的辦法,以迷惑可能的跟蹤者。等到他終于在一處適于藏身的荊棘叢里停下來時,已經過去了足足一個小時。
中央凹凸不平的空地正好可以容納兩個人,和一條龍。紅松鼠蹦蹦跳跳地躲進樹葉里,吱吱抗議他們的入侵。布魯姆從一條藤蔓的糾纏里脫身出來,饒有興味地環(huán)顧四周,問道:“還有誰知道這個地方?”
“沒有了。剛搬到這兒的時候我就發(fā)現了這里,花了一個星期鉆到中間來,又花了一個星期清理枯木?!彼{兒在他們身旁落下,收起翅膀,小心地避開那些尖刺。她蜷著身子,堅硬的鱗甲折斷灌木的細枝,頭歇在地上,莫測的雙眼緊緊跟隨他們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