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碧煜栊Φ?,“你們都樂意信那娘們兒,卻說說誰殺了矮子吧?”
“秀才?!?/p>
“我當你要說什么?!碧煜枵艘幌拢^而大樂,“一刀扎在左胸,不死?心竅長在大腿上的?”
“我可曾說他詐尸?只是死了,一樣有辦法殺人?!?/p>
“你還不如說這一簍子事都是樊七巧作祟呢。”
“你細看這右下角是什么痕跡?”青離不直接答話,只把書冊翻給他看。
“這,這倒像是……”云舒不太好意思地插話道,“我小時好蘸著吐沫翻書,被娘打了十余次,才扳過來了,這倒像是那個。”
“不錯。”青離振聲道,“毒就是下在書頁上的,如果用濕手指翻閱再送入口中,自然會中毒身亡。那一開始就遇害的秀才,雖然利令智昏,與虎謀皮,卻也隱約擔心自己會遭遇不測,大概見過侯五尺這個習慣,因此特意在書頁上下毒,作為報復(fù)。這點雖然現(xiàn)在只是推理,出去后大約能找到證據(jù)?!?/p>
“因此矮子之死當真不關(guān)媚姑事?”
“應(yīng)是不關(guān)。”青離嘆道,“可惜李破并不信她,反因此以為她會謀害自己,就先下手為強了?!?/p>
云舒不禁也長嘆一聲,目光投向角落里昏睡的李破。
火光映在那張剛剛號啕過又大笑過的花臉上,絲絲白發(fā)垂下,呈現(xiàn)一種疲憊的安詳。兒時的夢想,不就是帶著世所罕見的寶藏,與她遠走高飛嗎?改變太多的,是世事,還是你我?她的指尖分明就曾那么近,那么近,卻始終夠不到疏離的人心。
如果那個時候,信她一次,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多信她一次,該多好??!
悔恨的哀哭,終于留不住曾經(jīng)唾手可得的幸福,即使那是一個盜墓賊的幸福也好。
即使用后半生在瘋癲中追憶,也逃不過當時鮮血寫就的惘然二字……
“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痹剖骥鋈簧駛?,不由得吐出聲來。
“你說什么?!”青離噌地一下站了起來。
“錦瑟!李義山之《 錦瑟 》詩!”天翔也突然雙眼放光地跳起,繼而看著墻上,道“三面壁上,一共三首,第一首是《 貧女 》,第二《 寶劍篇 》,第三就是這《 錦瑟 》。早怎么沒想到!”
新的靈感之下,三人精神重又抖擻。除了中間一首天翔判斷稍有誤差,是李太白的《 俠客行 》而非《 寶劍篇 》之外,這個路數(shù)基本是對的,當三首詩都被完整呈現(xiàn)在墻壁之上時,隨著轟隆隆一聲,送來一個讓青離偏過頭去用骯臟的袖子擋住眼睛的光怪陸離的世界。
打開的世界中,金燦旭日,銀爛冰輪;繁星熒熒,明珠遍地;碧云悠悠,翡翠橫陳;赤焰流霞,珊瑚與瑪瑙爭輝;清輝雪魄,月石共水晶一色。后梁之收藏,前蜀之經(jīng)營,南漢之剽掠,共積一處,倚疊如山,至于鼎鐺玉石,金塊珠礫,棄擲邐迤,相形之下,人不甚惜。
三人站在這壯觀事物的前方,完全呆掉。
半晌,青離說出一句流芳百世的話來:里邊有個饅頭多好啊……
( 五 )
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
――[ 唐 ]李商隱《 錦瑟 》
三人回過神來,端詳這門內(nèi)景象。這里又是一間房間了,可憐那五彩繽紛中,卻獨獨缺了藍色――平日里隨意飽賞的天空的顏色,也就是說,他們依然沒有出路。
云舒拼命咬著嘴唇,不肯說話,因為擔心一開口會禁不住把瀕臨崩潰的情緒彌散開來。
然后他聽見身后響起笑聲。
天翔一手勾過青離肩膀,從后面抱著大笑道:“小美人,老天舍得你死我還舍不得呢,我說我們能好好地出去,你跟不跟我賭?”
“笨蛋,難道我賭出不去不成!”青離掰了幾次才把他的手撥下去,紅著臉回頭罵了一句。
云舒何嘗不知道天翔也是在死撐假笑,但此時這無疑就是最有用的才能,經(jīng)這么一鬧,三人身上又都有了氣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