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很快知道了這吵嚷的緣由。
供著三清的大殿上,老道人臉朝下趴著,死因應(yīng)當(dāng)是腦后的重?fù)?,一手向前無力垂著,四指彎曲,食指卻枯枝一樣僵直地伸出來,直指正西。供奉的香爐不見了,滿地香灰和血混在一起。
他真應(yīng)該先為自己算一卦的……
( 二 )
黃帝問于岐伯曰:余聞人之合于天地道也,內(nèi)有五臟,以應(yīng)五音、五色、五時、五味、五位也……
――《 黃帝內(nèi)經(jīng)?靈樞?經(jīng)別第十一 》
官府很快來人,保護(hù)現(xiàn)場、驗(yàn)尸、盤問,都進(jìn)行得井井有條。
青離頗有些憤怒,她都多久沒開張了,為何生命中還老有這些捕快晃來晃去?
而且很不幸地,她也是被初步判定的兇嫌之一。所有道士都住在前院,除了死去的易道人獨(dú)居一間,小道士們都是大炕通鋪,八到十個人一起住的。別說要花很長時間的行兇,就是短短起個夜,常常都把一屋子人弄醒了,所以他們犯案的可能性基本排除,剩下的就是后院住的幾個外客。
青離細(xì)看這幾個同嫌,醉行者――此時他倒也不醉了,報了法名上來,所以或者稱其為玄真法師更好――赤著眼,雙唇繃得緊緊,被問到繩索如何掙脫以及香爐為何會在手上之時,都表示完全不知;蘇姓男子鐵青著臉,同樣寡言少語,身上還是月白長衫,倒是頂巾似乎換了件顏色深些的,令人有些不解;少年及美婦則都臉色蒼白,不敢直視那尸體,接受盤問之時,說話有些結(jié)巴,但總體大意終歸是說與此事無關(guān)。
領(lǐng)頭的官差姓徐,名達(dá)。闊面重頤,頗為威武。
“官爺,那賊禿定是記恨昨夜師父要將他丟出去,縱酒行兇,兇器在手,官爺還有什么猶豫的?”一個小道士被推出封鎖線外,兀自不休地向那徐達(dá)說道。
“噢?”徐達(dá)轉(zhuǎn)向他,甕聲甕氣道,“他還記得老道要丟他出去,卻不記得行兇后丟了兇器?我看是你喝高了吧?”
一陣哄笑。
“昨夜你們可都知道有人醉倒在東房內(nèi)?”徐達(dá)又問。
廢話,青離心說,那房門都沒了,行者又一直打鼾,除非瞎子看不見、聾子聽不著。其余人也都默認(rèn)了。
“這就對了。”徐達(dá)拿起地上繩頭,展示齊整的斷面,道:“若是醉漢自己掙斷繩索,這里應(yīng)毛拉拉的,現(xiàn)在卻是利刃割斷,所以是有人行兇后,故意嫁禍!”
青離暗笑,這老粗似乎還有兩把刷子。
“官爺,那我?guī)煾傅窍蓵r,手勢指著西邊,這也是兇手嫁禍嗎?”又一小道士問道。
徐達(dá)看向仵作,后者連忙稟明:“死者血跡流向自然,沒有拖拽痕跡,是以不曾被人移尸。四指僵硬,掰之不開,應(yīng)很難是他人人為所致?!?/p>
“你們兩個,跟本官走一趟衙門吧?!毙爝_(dá)聽了這話,轉(zhuǎn)向朱深與萬姓美婦,道。
“你好大的膽子!可知道我們是誰?!”美婦杏眼圓睜,喝道。
“王子犯法,與蔗民同罪!管你是天王老子,今兒也得跟我回去!”
青離暗地噴了一口,這句話確實(shí)雄壯,可那念庶民吧?
捕快的鐵鏈子已經(jīng)套上去了,少年與美婦都慌了神,張皇辯白,卻說不出什么好理由。
“大人且慢!”
青離鬼使神差地喊出這句,禁不住又嘆息自己:一夜一天之間,她已經(jīng)兩次開口為不相干的人出頭,簡直是某人的陰魂附身……
“姑娘何事?”徐達(dá)轉(zhuǎn)過身來問她。
“小女子有一事想不通,兇犯為何不把道人的尸身移動,難道就任憑他指證自己?”
“許是夜里犯案,兇手也未看清楚吧?!币慌砸恢辈豢月暤奶K辰插上一句。
“可若是兇犯看清了呢?死者如把最后的信息留得這樣直白,未免太冒險了吧?”
“笑話,指西便是指西,還能是什么意……”
蘇辰的話斷了,青離卻開始笑著替他續(xù)上:“小女子就等您這句話呢!所謂五行相生相克,與萬物相應(yīng),指西的話,可以是四方之西、四季之秋、五行之金、五色之素――對了,蘇公子沒發(fā)現(xiàn),每個房間有一人名中湊巧帶了顏色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