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手不徐不疾地說:“《五金志》分散在江南幾大藏書家手里,汲古閣有幾卷,玉蘭堂有幾卷,其他的,只有看麥望館的藏書目錄才能知道?!痹瓉碲w家有個傳統(tǒng),家里每有書散出,必定要在《麥望館書目》上記明流向何處。千代知道,《麥望館書目》已經(jīng)被偷了,鬼手雖然沒有說明黃金方志在哪里,但是這條線索已經(jīng)很重要。
丁盛早就聽說過文震亨,卻是頭一次見到他。文震亨不到四十歲,是個標(biāo)準(zhǔn)的賭徒。他麻將、牌九都玩,不論賭資大小,不論對手生熟。他確實既聰明又有運氣,賭博時贏多輸少。他年輕時的愿望是成為像先祖文征明那樣的畫家和書法家,可是他很晚才發(fā)現(xiàn),他沒有這樣的天分和才情。他對自己很失望,漸漸沉溺于賭博。
世家出身的文震亨喜歡特立獨行,他想賣哪部書就賣哪部書,想賣給誰就賣給誰。所以文震亨并不歡迎眼前的兩個人:趙致庸和丁盛。
他尤其反感趙致庸的腔調(diào):趙致庸勸說他不要把玉蘭堂世代相傳的古籍賣給外國人,文震亨礙于文趙兩家早年有交往,不好發(fā)作,后來實在忍不住,冷冷地打斷趙致庸的話:“玉蘭堂是文某的私產(chǎn)?!币馑际遣恍枰w致庸置喙。
趙致庸碰了一鼻子灰,不好再說什么,只好帶著丁盛告辭。他們出了文家的院子,正好千代走進來,千代見到丁盛跟趙致庸,臉上露出詫異的神情,她知道丁盛本來是給威廉干的,今天怎么會跟在趙致庸的后面?
丁盛看出她的疑惑,沒有解釋,只是打了個招呼,然后擦肩而過。千代屢次跟他們的目標(biāo)一致,也太過巧合了一些吧?丁盛心中的疑慮一閃而逝。
千代也知道文震亨要賣書時決對不會因為你看中了哪部書就賣給你,也不會因為你出的價錢高就賣給你,而是取決于他想賣哪部書,以及他想賣給哪個人。文震亨不喜歡趙致庸,但同樣不喜歡女扮男裝的千代。他的好惡通常只憑直覺,沒有什么根據(jù)。
千代深知文震亨的脾氣,她也曾在他這里碰過壁,但是為了得到他手里的《五金志》,她只好冒險一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