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蘭克第三次閱讀了那份簽了字的陳述書。他站了起來,在小小的咖啡屋里踱來踱去,享受著咖啡壺里殘留的咖啡余香。杯子里裝著稱之為渣滓的半杯東西,最窮困?倒的人也不屑一顧。他坐在桌子旁邊,又一次審閱供詞。
搭檔進來的時候,弗蘭克頭都沒抬,說道:“供詞有破綻。特雷西。破綻大得你可以開著那輛破卡迪車,肆意穿行過去都不會刮擦掉漆?!?/p>
“我知道。”特雷西無奈地皺了皺了眉頭。開啟一罐新咖啡,沏上,然后走到疤痕累累的冰箱,拿了一個別人的酥脆梨,啃了一大口,嘴里還咕噥著,“那家伙累壞了。瓊斯一樣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那天晚上,他又吸毒了,飄飄欲仙。怎么也想不起具體的步驟?!彼艘幌铝魈试谙掳蜕系睦嬷拔覀兒芮宄褪撬傻?。有作案動機,有機會,我們還有物證。?他放到場景中就可以了。媽的,我們還有目擊證人。弗蘭克,現在我們又有他的供詞,搞定了。”
“是啊。但是并沒有實證。不是樣樣合乎邏輯。你看,他說他打碎了一個八音盒,孩子的迪斯尼音樂盒。現場卻沒有。他把兩個晚上弄混了,合并成一個晚上了?!?/p>
“他媽的!可惡的癮君子?!碧乩孜鞑荒蜔┑亓R道,“他非法闖入是一個不爭的事實。她讓他進去了——她姐姐斷定她會開門。這個家伙又不是同性戀。沒有攜帶武器,沒有監(jiān)控錄像。他抓起剪刀,當她轉身的時候,捅進了她的后背。她倒了下去——沒有任何防衛(wèi)的傷痕——他看著她在地上?。我們有血印痕跡鑒定報告。事情的經過就應該是這樣。真他媽的讓我惡心?!?/p>
他把梨核兒丟進垃圾筒,拽過凳子,坐在上面,品嘗他的新咖啡。
“我們一起合作七年了?!备ヌm克咕噥著,“這是我見過的最惡毒的一宗命案。一個男人竟對一個他深愛著的女人下手?!彼麌@了一口氣,揉揉疲倦干澀的眼睛,“我要一份合乎情理的供詞。不重新寫一下,那些想大撈一筆錢的律師們會在破綻處大做文章?!?/p>
他搖搖頭,站了起來:“我得回家一趟,我都忘了老婆和孩子的模樣了?!?/p>
“律師管個屁用?!备ヌm克動身的時候,特雷西說道,?薩姆?坦納栽了。他會在籠子里享受他的后半輩子。”
“是啊,他會的??赡莻€小女孩就慘了!這是我最厭惡的事兒,特雷西。那會讓我終日不得安寧。”
開車回家的路上,他一直在思考著。經過高速路上難以忍受的塞車后,他終于到達了那條安靜的小街。干凈整潔的小房子擁擠在一起,天旱少雨草坪地面寬寬的裂縫隨處可見。
他腦海中反復閃現出奧利維亞那乖巧稚嫩的小臉。娥眉下的雙眼總帶著成人才有的憂傷,小嘴里總嘟噥著那幾個字:
魔鬼來了。
到家了,他把車停在自家灰泥房子旁邊的車道上。周圍氣氛靜謐祥和。諾厄已經放學了。他的自行車倒放在院子里。妻子的鳳仙花打蔫了,她又忘了澆水。是這個園藝癡人的潔癖害了它們。天知道她為什么喜歡種這些東西。她那輛古董大眾車已經停在院子里。車上布滿了稀奇古怪的訴訟理由,貼花紙和緩沖器的滯銷貨。西莉亞?布雷迪收集訴訟理由的熱情絕不亞于別的女人收集菜譜
那老古董大眾車又漏油了!他笑著罵了一句,跳下了車。
那車前門猛地被踹開,又嘭的一聲合上。他兒子忽地躥了出來,帶著蓬松的棕色頭發(fā),淤青的膝蓋,滿是破洞的運動鞋一頭扎進他爸爸的懷里。
“嗨,爸爸!我們?加了保護鯨魚的游行,剛剛才回來。媽媽買了些有鯨魚唱歌的唱片。聲音像外星人?!?/p>
弗蘭克縮了一下脖子。呃,這幾天都得聽鯨魚的歌聲了。
“我們有飯吃嗎?”
“回家的路上我們碰到了克洛尼爾,我勸媽媽買了?;镉?,有營養(yǎng)的好東西只能等以后了。有人要餓死了?!?/p>
弗蘭克停住了腳步,一只手搭在兒子的肩上:“諾厄,你是說有炸雞,對不對?別耍花招,別打馬虎眼?!?/p>
諾厄哈哈地大笑起來。墨綠色眼睛里閃耀著興高采烈的火花:“一大桶!不算我在路上偷的那塊。媽媽說你需要營養(yǎng),所以今天就開葷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