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封信和小女孩的敘述整天不離心懷。他打算寫一封禮貌的回信,輕描淡寫地表達同情,但決不涉及責任。他可以告訴她諾厄去年秋天已經(jīng)上大學了。在籃球錦標賽?,他獲得了最佳球員的稱號等等。關于去華盛頓旅行的邀請,他可以用工作和家庭來搪塞。
去華盛頓和她有什么可談的?只會讓人難堪心煩。他可不想冒險去扮演這個尷尬角色。她的外公外婆都是好人。
在兩位老人申請做奧利維亞的全權監(jiān)護人時,他已經(jīng)對他們的身世背景作了詳細的核查。辦事要穩(wěn)妥可靠是他一貫的宗旨,現(xiàn)在也不例外。其實在開頭的兩年,他還進行了幾次額外的查證——以確保那孩子得以善待。
然后案子像一本書一樣被合上了,并將永遠束之高閣。
在驅(qū)車回家的路上,他提醒自己,他只是個警察,不是心理學?和社會工作者。他與奧利維亞的唯一聯(lián)系就是謀殺案本身。
謀殺案不應該成為他一定要和她談話的理由啊。
在一輛天藍色的本田汽車后面,他把自己的車停了下來。本田早在四年前就代替了妻子的大眾汽車。前后保險杠都貼滿了個性廣告標簽。也許妻子早已放棄了早年間的大眾愛好,但是絕對沒有放棄她的事業(yè)。
諾厄的自行車已經(jīng)更新?lián)Q代了,變成了二手別克汽車。這輛車可是諾厄的心肝寶貝。有好幾個星期了吧,他把車裝滿了東西,開著它去上大學。一想到這兒,弗蘭克的心像被利劍樣的東西刺穿了。
門周圍那些搖曳的花兒,?繁葉茂,全仰賴于諾厄的細心照料。弗蘭克從車上下來,贊許地搖著頭,天知道他從哪里學到的園藝技能。只要諾厄住校不在家,他和西莉亞不出一個月就把花兒全伺候死了。
他跨進前門,就聽見室內(nèi)響著弗里伍麥克樂隊演奏的歌曲。他心里一沉。西莉亞喜歡邊聽弗里伍麥克樂曲邊做飯。她在做飯,完了。今晚一準兒他得半夜三更溜進廚房偷吃他藏好的垃圾食品。
客廳干凈整潔——又一個壞兆頭。沒有報紙和到處亂甩的拖鞋。毫無疑問,西莉亞的婦女聯(lián)合會的工作結(jié)束得很早。她正在享受做家務的樂趣呢。
只要西莉亞一轉(zhuǎn)入家庭勞動模式?他和諾厄就備受煎熬。一餐家常飯肯定營養(yǎng)壓倒味道。房子干凈整齊,他的東西可就難找了。一大堆剛洗好的衣服,不用說,他一半兒的臭襪子肯定不知去向了。
在布雷迪家里,當西莉亞把一大堆家務雜事推給兩個男人,一切反而進展順利。
弗蘭克走進廚房,他不祥的預感得到了證實。西莉亞快樂地站在爐子邊上炒著什么東西,柜臺上放著夾著綠葉蔬菜的面包,旁邊還有一個大南瓜。
但是,她看起來真他媽的可愛,自然油亮的頭發(fā)在腦后梳成了漂亮的馬尾辮。她那像十多歲男孩般結(jié)實的大腿有節(jié)奏地打著拍子,修長柔美的腳赤裸著。
? 她滿臉的憨厚隨和,但是他知道,那下面藏著多少堅毅和果斷。她不想干的事,神仙來勸也沒招兒。
他們的相識別有情趣。當時她二十一歲,是一個男女合校的學生。而他二十三歲,在一次反動物試驗的抗議活動中,是逮捕她的新任警察。不知是她身上的什么東西打動了他。在相識的頭兩個星期里他們一直吵吵鬧鬧。接下來的兩個星期是在床上度過的。但她拒絕嫁給他。為此,他們展開了拉鋸戰(zhàn)。他憑著自己的毅力和真誠,終于在他們同居一年后,降伏了她,成功地把她娶進了門。
他出其不意地走到她背后,緊緊地擁抱著她:“我愛你,西莉亞?”
懷里的她扭過臉來,吻了他一下:“吃黑豆兒和南瓜,對你的身體有好處?!?/p>
他估摸著能熬得過——冰箱深處還有他藏好的小比薩餅呢:“我會吃的,吃什么不會影響我對你的愛。我是個硬漢。諾厄去哪兒了?”
“和麥克去打靶場了。回頭和薩拉還有個約會?!?/p>
“又約她?”
西莉亞苦笑了一下:“那個女孩挺不錯的,弗蘭克。他們一起上學好幾個星期了,現(xiàn)在正粘得很緊,形影不離。”
“真希望他不要老守著一個女孩子。他才十八歲。”
“弗蘭克,大學才上半學期,對薩拉不過是朦朧的好感,有什么?對勁兒嗎?”
他沒有嘆息,而是抓起她準備好的啤酒:“你還記得麥克布賴德的案子嗎?”
“朱莉?麥克布賴德嗎?”西莉亞揚起眉毛,“當然,那可是你經(jīng)手的要案,電視上每次放她的電影,你都會難過。案子怎么啦?很多年前不是結(jié)案了嗎?薩姆?坦納蹲了大牢?!?/p>
“是那個小女孩?!?/p>
“噢,我想起來了,她讓你心碎了?!蔽骼騺喣罅艘幌滤母觳玻岸喑钌聘校咳??!?/p>
“她外祖父母承擔了撫養(yǎng)義務,把她帶到了華盛頓州。他們在那里有住所,擁有奧林匹克半島上的林中別墅和野營地,地點緊挨著國家?林公園?!?/p>
“奧林匹克國家森林公園嗎?”西莉亞的眼睛亮了,“噢,是一個美麗的地方。高中畢業(yè)的時候,我還遠足去過那兒。他們在海灣里真的養(yǎng)著吸血水蛭?!?/p>
對西莉亞來說,吸血水蛭就像一個砍樹毀屋獵兔,往農(nóng)田里傾倒水泥的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