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方東一如愿以償?shù)孛β灯饋?，上午會診，下午寫病歷、繼續(xù)學(xué)習(xí)主任的檔案。

這純粹是浪費時間，那些文件里根本沒有任何讓他感興?的東西，于是，只好把注意力轉(zhuǎn)移到那三個病人身上，相比之下，還是臨床試驗生動有價值多了。

會診讓方東一深刻地體會到，繆森在收病人的時候和他們打貧純屬他個人的私好，并非只是無聊時的消遣，只因，他對于那兩個病患的概括實在是又貼切又精辟。

23歲的卓欣，即使是面對自己的醫(yī)生，也難以克制想要暴露身體的沖動，她不停地把衣服的紐扣打開又扣上，扣上又打開，最后，還是決定站起來把已經(jīng)讓她忍無可忍的褲子從里到外脫個干凈，這時，方東一很平靜地問她：“還記得第一次不想穿衣服是什么時候？”“記得！當(dāng)然記得！”她思?片刻，很堅定地回答。

“十三歲，哦不，是十四歲，十三歲那年我媽還沒改嫁?！?/p>

“和媽媽有關(guān)嗎？”

“不曉得。”

她搖搖頭，挺認(rèn)真的樣子。

“那父親呢？我是說，你繼父，他對你好嗎？”

卓欣的雙頰立刻緋紅起來，兩只手不自覺地往胸口滑去。

“他……他……對我很好，很好的，真的很好……”

“有多好，能不能具體說給我聽聽？”

“不行耶，我怕說不好……”

她越發(fā)羞怯的同時，四肢卻興奮地把椅子搖得嘎嘎作響。

“看得出，你繼父他一定很愛你，是不是？”

“是的，他愛的?！?/p>

“很愛很愛的……”

她故意把聲音壓得比蚊子還小。

“那比起你媽媽呢？”

方東一進(jìn)一步刺探。

“不好說，這不好說，他說不能說，不能說，不能說……”

她站起來，在屋子里來回踱步，嘴里不停地嘀咕著。

方東一覺得夠了，不必再繼續(xù)問下去了。

穿戴整齊的卓欣又恢復(fù)到年輕可愛的小女孩模樣，倘若走在馬路上，沒有人會相信她是個隨時可能對著男人裸體的“花癡”。

張大林對卓欣一直很有好感，這使方東一更確信卓欣的病情和那個同樣年長她三十多歲的?繼父”有關(guān)。不過，張大林很快就放棄了這樣的妄想，因為卓欣在前不久的一次集體會診中興奮地對他展示了自己胸部，患有輕度強迫癥的張大林當(dāng)場就嘔吐了，他無法忍受自己的眼睛看到如此污穢的女體。

“我不不不要再參加集集集體會診診了?！?/p>

他難以容忍地對方東一提出抗議。

“她和你一樣也是病人，集體會診的目的就是讓你們互相了解，試著接納自己也接納別人，從而更坦然地面對自己的病情?！?/p>

“不不不要，我就就是不不要！”

張大林的結(jié)巴因為這件事而變得越來越嚴(yán)重。不過，短短幾次失約之后，他還是重?回到了三人行的隊伍中，或許是因為覺得寂寞，又或許是對這樣的自己感到厭倦了，總之，他又恢復(fù)了自信，不再害怕卓欣的胸，抑或其他什么部位了。

至于劉堪，他是三人之中最“正?！钡囊粋€。這使得繆森對他毫無印象。但是，非正常中的正常對一個專業(yè)的心理醫(yī)生來說，無疑構(gòu)成了一個巨大的誘惑，引誘著方東一不停地想要從這個男人身上參透些什么，如同參透一面能夠透視自己靈魂的鏡子。

方東一無時無刻不在思索著繆森所提到的有關(guān)“噩夢”的事，但目前，他還沒有找到恰當(dāng)?shù)臅r機來引入這個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