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聯教育界的第一位領袖盧那察爾斯基后來寫道:
那次斗爭的最大困難在于:使黨陷入分裂的第二次代表大會還沒有探測出以馬爾托夫主義者為一方和以列寧主義者為另一方的深刻分歧的真正癥結。當時這些分歧似乎還是圍繞黨章上的一段話和編輯部人選問題產生的。許多人感到惶然,不知道為什么這種雞毛蒜皮的事會導致分裂。
柯巴在1904年12月,即第比利斯布爾什維克會議舉行以后不久,再次來到巴庫。在他到達前夕,油田和工廠工人爆發(fā)了一次總罷工,使整個俄國都感到意外,黨組織顯然還不能理解群眾想造反的情緒的性質。由于戰(zhàn)爭①第一年的情況,這種情緒更加激烈起來。1905年1月22日,工人們在加邦牧師的率領下向冬宮發(fā)動了悲劇性的進軍,這就是著名的彼得堡“流血的星期日”事件。巴庫的罷工正在這次事件發(fā)生以前。有一本在1935年捏造的“回憶錄”含糊其辭地提到斯大林曾經領導巴庫罷工委員會,并且說一切都是在他領導下進行的。但是根據同一個作者的說法,柯巴是罷工開始以后才到達巴庫的,而且在這個城市里總共只住了10天。事實上,他到巴庫來負有特殊任務,可能和籌備代表大會有些關系。當時他可能已經選擇了布爾什維主義。
斯大林自己曾企圖倒填他參加布爾什維克的日期。對于他在獄中得到釋放以前就成為布爾什維克的說法,他感覺不滿意,所以在1924年克里姆林軍校學生一次紀念會上宣稱,他早在第一次流放期間就和列寧開始取得聯系。他說:
我最初和列寧認識是在1903年。固然,這次認識并不是經過會面,而是經過互相通信。但是這次認識給我留下了一個不可磨滅的印象;我在黨內工作的整個時期中,這個印象始終沒有消失過。那時我正被流放在西伯利亞。當我得知列寧從19世紀90年代末,特別是從1901年以后,在《火星報》出版以后的革命活動的時候,我就深信列寧是一個非凡的人物。當時我認為,他不是我們黨的一個普通的領導者,而是我們黨實際上的創(chuàng)建人,因為只有他一個人才了解我們黨的內部實質和迫切的需要。當我拿列寧和我們黨的其他領導者比較的時候,我總覺得列寧的戰(zhàn)友普列漢諾夫、馬爾托夫、阿克雪里羅得等人都遠不如列寧,列寧和他們比起來不單單是一個領導者,而且是一個最高典型的領導者。他是一只山鷹,他在斗爭中不知恐懼為何物,大膽地引導我們黨沿著前人未曾走過的俄國革命運動的道路前進。這個印象竟這樣深深地印入了我的心靈,使我感到必須寫封信給一個僑居國外的好友,把這個印象告訴他,要他評論一下。過了不久,當我已經被流放到西伯利亞的時候——這是1903年末——我收到了我那位朋友的熱情的答復,以及列寧的一封簡短而內容豐富的信,原來我的朋友把我那封信給列寧看過了。列寧的這封信雖然比較短,但是它對我們黨的實際工作作了大膽無畏的批評,并對我們黨在最近時期的全部工作計劃作了非常明確扼要的說明。只有列寧才善于把最復雜的事情描寫得這樣簡單和明確,這樣扼要和大膽——他說的每一句話都是一顆子彈。這封簡單而大膽的短信使我更加確信列寧是我們黨的山鷹??上野催^去地下工作者的習慣,把列寧的這封信同其他許多信一樣燒掉了,這是我不能寬恕自己的。
從那時起,我就和列寧認識了。①
這篇故事從心理狀況和風格上說都是幼稚的,很能代表斯大林的特點。倒填時序絕不是這篇故事僅有的錯誤。柯巴在1904年1月才到達流放地,因此他不可能在1903年在流放地收到他所說的那封信。不僅如此,他究竟在什么地方、通過什么方式寫信“給一位僑居國外的好友”的,也是一筆糊涂賬,因為他被流放到西伯利亞去以前在監(jiān)獄里已經蹲了一年半了。被流放的人從來無法事先知道自己會流放到什么地方去;因此柯巴不能把他在西伯利亞的通信地址事先通知國外的朋友;而且柯巴在流放地只度過1個月,這段時間肯定不夠他從流放地寄出信去又從國外收到回信。按照斯大林自己的說法,列寧的信不是屬于私信性質,而是綱領性的。這類信的副本照例由克魯普斯卡婭經手寄到一些地點去,而原件則保存在黨在國外的檔案里。為一個不知名的年輕的高加索人而出現一個絕無僅有的例外是極不可能的。然而,檔案里沒有這封被柯巴“按過去一個老的秘密工作者的習慣”燒掉副本的信的原件(當時柯巴整整24歲)。但是最令人驚訝的,是斯大林絲毫沒有提到他給列寧的回信。從他自稱敬若神明的領袖那里收到一封信以后,柯巴按理是會立刻復信的。然而斯大林對這一點保持沉默。這種沉默不是偶然的:列寧和克魯普斯卡婭的檔案里沒有柯巴的復信。當然,復信可能被警察中途截獲。但是在這種情況下,警察部門案卷里應當保存一份副本,并且早就會復制出來刊載在蘇聯報紙上了。而且這種關系不會僅限于一封信。一個年青社會民主黨人必然認為和黨的領袖、黨的“山鷹”保持永久聯系是最寶貴的。至于列寧,他把和俄國的一切聯系都看得很寶貴,對每一封信都詳詳細細地回答,然而近年來并沒有發(fā)現列寧和柯巴來往的信件。這段故事的一切方面都令人費解——一切方面,故事的意圖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