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維挾怒來到第九集團軍司令部,關麟征親自出迎:
“悟我兄,久違了!久違了!”
黃維拒絕與對方握手,并鄭重聲明:“我叫培我,不叫悟我!”
關麟征一怔,“啊……是的,是的,‘培我’是委座賜的字,理應改為‘培我’——是我忘記了,得罪,得罪!”
“忘記了別人的名字是小事,忘記了做人的根本就不好了!”黃維鋒利地說。
“培我兄何出此言!”關麟征頓時臉白了,卻還強自鎮(zhèn)定。
“大丈夫光明磊落,如果我黃維有什么不對的地方,你可以當面指示,甚至打報告撤我的職!為什么在我的部下面前惡語中傷!”
關麟征矢口否認:“沒有的事啊——你我同在第十一師共事,彼此是了解的。千萬不要聽信小人的讒言……”
“小人的讒言終究是虛謊的,所以不攻自破!我今天來,就是要告訴你這個道理!”
關麟征還沒有回過神來,黃維已拂袖而去。這一下把關麟征氣了個半死,發(fā)誓要把黃維搞倒。于是便千方百計收集黃維的罪證。但是無論他怎么查找,甚至收買第五十四軍中、下級軍官,仍找不到半點破綻,所以一時也無可奈何。
事后不久,關麟征到重慶開會,偶然聽到軍政部的官員在議論:第五十四軍軍長黃維把領到的發(fā)霉摻砂的軍米,用小布袋裝了寄到軍政部,控告兵站貪污現象。關麟征聽了,“眉頭一皺,計上心來”,馬上去見何應欽:
“敬公啊,那黃維是陳小鬼的心腹,他用小袋裝米寄到軍政部,是‘項莊舞劍’——明的是告兵站,實際上是使敬公您難堪啊!”
何應欽已知黃維擅自多發(fā)士兵口糧,認為是破壞他搞的“軍需獨立”策略,很是不滿,現在關麟征煽風點火,不禁勃然大怒,當即下令軍需署派員去第五十四軍檢查軍需賬目!
軍需署派的幾名軍需官雖不過是校級軍官,但是,軍委會下屬的軍需署派出的官員,無論軍銜大小,也似“欽差大臣”駕到了。然而黃維卻不買賬,他板起面孔對“欽差大臣”們說:
“你們盡管查好了。如果查出我黃維有貪污以飽私囊情節(jié),請當面指出,并據實上報,以便法辦我!”
言外之意便是“別搞小動作!”
第五十四軍副官處長來向軍長請示如何招待這些“欽差大臣”?黃維指示:
“抗戰(zhàn)期間,物力唯艱,他們應該理解。搞一間房間,找?guī)赘遍T板架上床就行了,軍官食堂伙食就不錯嘛,請他們白吃。記在我的賬上?!?/p>
副官處長愣了半晌,才試探地問:“鈞座,是不是……是不是還應該有點……有點娛樂活動……”
黃維翻翻白眼:“什么娛樂啊?那重慶號稱‘小上?!ɑㄊ澜纾麄円姷枚嗔?,我們這小地方能有什么娛樂?倒是他們聽多了靡靡之音,領他們去打靶場,讓他們看看官兵的射擊,聽聽槍炮聲倒是正經的,免得他們忘了還在抗戰(zhàn),還是軍人!”
副官處長聽了暗暗叫苦,卻又不敢多說,便去把情況告訴軍需處長,軍需處長認為自己是受檢查的重點,不能不好好招待“欽差大臣”,免得找麻煩。于是便去向黃維解釋:
“無論如何——來者是客,我們總該稍盡地主之誼吧……”
“死老百姓作風!”黃維怒喝道,“我們是當兵的,一雙草鞋走遍天下,哪塊土地是我們的?盡他媽的什么地主之誼!他們是由重慶來的,什么福沒享過?明天我請他們到連隊去吃一餐士兵飯,他們就知道士兵的疾苦,不會說三道四了。要請雞、鴨、魚、肉你花錢,我不管!”
如此這般,“欽差大臣”回到重慶,能說黃維的好話嗎?
黃維氣恨難消,發(fā)了一份語多激忿的電報給何應欽,不啻火上澆油:
“重慶。軍政部長何,敬公鈞座:職到任之初,察覺將士嗷嗷待哺,當此用兵之時,饑餓者何以對敵?不得已將口糧略作調整,以利抗戰(zhàn),不料軍需署竟然派員來職部檢查軍需賬目,并頗有煩言,實屬蹺蹊。職不解如此興師動眾,有何必要?個人得失輕于鴻毛,滇西戰(zhàn)局重于泰山,既然鈞座以為職不勝此任,請準予辭職,以謝鈞座。職黃維叩?!?/p>
第五十四軍的師、團長們得知此事,預料將有一場軒然大波,但是,黃維的脾氣,任何人也擋不住,所以大家都暗暗替他捏把汗。
電報發(fā)出后,倒也沒有很快反應。過了不久,何應欽來到昆明,將領們自然要去拜見。第五十四軍的師、團長們都勸黃維見面后多向何應欽作些解釋,以消除“誤會”。不料仍舊是見面就“翻車”。
何應欽板起面孔:“黃軍長,你可知罪?”
“報告鈞座,部下實不知罪犯何條?”
“你破壞軍需獨立,擅自增加部隊給養(yǎng),擾亂軍委會既定方針,還說不知罪犯何條?”何應欽背著手,在立得筆挺的黃維面前晃來晃去?!凹偃缛珖鴰资畟€軍都像你這樣,試問:軍委會還怎么控制部隊軍需給養(yǎng)?各部隊都各行其是,怎么統(tǒng)一指揮?不能統(tǒng)一指揮怎么抗日?”
一堆大帽子扣下來,黃維卻毫無懼色,他說:“報告鈞座,部下所為實出不得已。請鈞座到連隊去看看士兵都吃些什么,我想鈞座今天就不會這樣指責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