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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個問題,你和陶薇上過床嗎?”名叫佳佳的女孩問完,再一次開始認真旋轉硬幣。這一次,她如愿以償,國徽。
“好吧,我告訴你?!蔽艺f:“有過?!?/p>
“幾次?”
“好了,你別再轉硬幣了,你問我就全告訴你,就一次?!?/p>
“就一次?”她瞪大眼睛。
我嘆息,“一次就夠可以的了,那時候我們還都是十幾歲小孩呢?!?/p>
“你還記得那一次是什么時候嗎?是不是春天,六月份?!?/p>
“什么時候?”我抓抓腦袋,“我說,你不會再問我們當時采用的是什么體位吧?”
“我就是想問問,那一次是不是發(fā)生在十年前的六月?”
我嚴肅地想了想,點了點頭。
這時候,女孩突然哭了。她端端正正地坐在沙發(fā)上,兩腿并攏,手放膝頭,低著臉,盯著地面流淚。我甚至可以看到淚水一滴一滴地掉在了她的布裙子上,很快她大腿那片的裙子就濕了。我吃驚地看著那塊被咽濕的裙角。
突然的變故讓我驚慌失措,不知如何是好,“喂,你怎么了?”
女孩聲音哽咽地問:“你是不是至今還很懷念她?”
我想想,點點頭,關切地看著女孩說:“你到底怎么了?”
“沒什么,我就是被你感動了。竟然會有那樣的女孩,讓一個人十年后還有那種刻骨銘心的愛情,說實話我有點嫉妒。”
我差點想把眼前的女孩趁著夜色從樓上扔出去。這是哪兒和哪兒???!太離譜了。
我點了一枝煙,然后,又拿了一枝分給女孩,給她點上火,問她:“你沒事吧?”
女孩擦擦眼淚,搖搖頭,“沒事?!?/p>
我笑了,說:“酒喝多了吧?有人就是一喝醉就哭,你就是那種人吧?”
女孩轉臉去看窗外的夜色,許久,她從黑暗的縱深處轉回臉,長長地吐了一口煙,問我:“難道你真的認不出我是誰了?”
“你是誰?”我摸不著頭腦。
“我就是陶薇?!迸⒄f。
我怔了片刻,然后就笑了,原來此人還是沒忘記想嚇我。我笑道:“是嗎?我確實是認不出你來了?!?/p>
女孩進入了陶薇的角色,她眼神憂郁地問我:“你好嗎?”
“我很好,你呢?”我?guī)е┡杂^欣賞的心情看著女孩的表演。
“我不好,”女孩面色陰沉地看著我,“我的脖子很疼,咚咚咚地跳動的疼……”
“脖子?”我感到自己的心跳也突然莫名其妙地加快了,咚咚咚地跳動。
“我掛在樹上,呼吸困難……難受得我只得把舌頭吐出來……”
我聽著自己的心跳聲,感覺心臟微微有些不舒服。
女孩把舌頭吐了出來,做出吊死鬼的樣子:“你知道嗎?我,我死了已經有十年了……”
“嘿!你別這樣,你是誰呀?”突然,我真的感覺有些悚然。我站起身,試圖搖醒女孩,但女孩用力地把我甩開了。
“我是死了的陶薇。”女孩說:“我是上吊死的?!?/p>
14
那些青春往事過去已經十年之久了,當時在意的許多東西,現在想想,已經無所謂了,比如:那些折磨人心境的青春期情欲沖動沒有了,那些只針對某人某事的耿耿于懷煙消云散了,重金屬搖滾般的內心嘶喊也變成了寂靜之聲。而當時沒有留意的東西,現在卻能夠理清思緒,好好想一想它們的前因后果,比如:我們?yōu)槭裁磿@樣?到底是誰傷害了誰?是誰把我們的青春編織得這樣復雜,復雜到了亂七八糟的頭緒像是座走不出的迷宮,復雜到了當我們不經意間回憶的時候,竟看似簡單如同透明的水晶。
陶薇的來信讓我明白了,事實上,我的整個青春生活是一筆糊涂賬,像是活在一個接一個的夢里,夢醒之后,前一個夢旋即被忘卻了。一張張現在已經變得模糊的女孩的面孔構成了我全部的青春夢境。每個女孩單獨想起來,都像是一個純美的青春戀愛故事,放到一起,卻變得難以自圓其說。純美,純潔,純白,似乎都談不上了。我們所擁有的只是無知、恐懼、糾纏和盲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