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床上躺了一整天,一夜的久坐讓她每個骨頭縫兒都往外滲透著酸麻疼痛,一翻身,骨節(jié)咯咯吱吱作響,仿佛朽毀的老樹樁要從內(nèi)部斷裂似的。她特別想給媽媽打個電話,傾訴出關(guān)于她和盧少川之間的一切,她不需要被安慰些什么,也不需要娘家人打上門來拎著盧少川的領(lǐng)子大呼小叫給個說法,或者強迫盧少川給她馬麗梅下跪認錯,她只是希望這世界上有那么個地方能讓她把一肚子的委屈苦楚都倒出來。這些話這些事在她心里夜以繼日地發(fā)酵,都快把她的五臟六腑憋炸了。
馬麗梅幾次拿起電話,又放下,眼淚撲簌簌地往下掉。
過了一會兒,她又拿起話筒,像癮君子看到大麻,手指忍不住去按熟悉的號碼。
家里沒人接。
她痛痛快快地大聲哭著,這會子不必擔(dān)心哭聲招來別人的耳和眼,鄰居們應(yīng)該都去上班了,環(huán)境很安全,徹底地放松自己吧。
哭聲在房間里回音很大,馬麗梅自己聽著自己的哭聲,好像看到一個身世堪憐的女人在歇斯底里,在一點點崩潰……
“我承受不了……”
馬麗梅心里的柔軟被堅硬的眼淚磨礪得鮮血橫流,千瘡百孔,剎那間覺得自己是這個世界上最柔弱的女人,她需要盡可能多的寬慰和寵愛,她需要很多溫暖的懷抱和理解的肩膀。
這一切都是馬麗梅的錯覺,她遠遠比自己想象中堅強得多。雖然她嘴里常常說著“承受不了”,可是生活饋贈于她的一枚枚酸澀的果實,她何曾視而不見?何曾悄悄丟棄?她每一次都能強咽入腹,哪怕牙齒掉落,哪怕忍受腸胃的巨大痙攣,她吞了,還要裝作若無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