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了我吧。我是一時糊涂,真是一時糊涂啊……”
這是在彌八郎的宿處,二郎三郎恢復(fù)意識后說的第一句話。說話時,他還在偷偷摸摸地四下張望,大概是在尋找逃走的機會。
彌八郎靜靜地坐在陰影里。心里有些不忍。這就是“打傷信長的勇士”嗎?為了采花竟然夜入民宅,完全就是一個飛賊呀。如果在德川家,為了殺一儆百,他肯定就被當場斬首示眾了。彌八郎又一次懷疑,這個人能做好主公家康的影武者嗎?
“求求你了,求求你了,饒了我吧?!?/p>
二郎三郎對著暗影里的彌八郎一面磕頭,一面蹭了過來。是想瞧準機會打倒彌八郎,奪路逃走。
“頑抗到底這一點,倒是還和從前一樣?!?/p>
彌八郎苦笑一下,無言地改變了燈的方向。以便讓他能清楚地看清自己。果然,彌八郎看見二郎三郎吸了口涼氣。
“彌八郎!”
“你都成了采花賊了嗎?二郎三郎。”彌八郎的聲音,像鞭子一樣抽打著二郎三郎。
“這是打傷信長公的英雄該干的事嗎?”
二郎三郎夸張地縮了縮腦袋。跟從前一樣,想靠插科打諢蒙混過關(guān)。但這種方式顯然不適合,他這么一個頭發(fā)半白的大叔??瓷先シ炊@得丑陋。
“被迷住了,沒辦法呀?!倍扇商癫恢獝u地,色迷迷地說道:“白天我看見那個女的正在洗澡,長相先不說,那雪白的皮膚……”。
二郎三郎在前一年也就是天正十五年的冬天,做了北條家的下人。到這一年的冬天為止,他一直待在長崎。依然做著搭西洋船去海外走走的美夢。但美夢破碎了。六月十九日,秀吉發(fā)出禁止傳播基督教的命令。所有傳教士也被勒令在二十日以內(nèi)離開日本。所有的西洋船都爆滿,沒有多余的艙位來搭載二郎三郎這種流浪漢。
自從多少學(xué)會了一些葡萄牙語之后,二郎三郎發(fā)現(xiàn),自己無論如何都不會喜歡那些傳教士。說不出為什么,可就是覺得這些人不可靠。在這些傳教士的心里,總是對東洋人抱有輕蔑感。并且他們一貫把自己的國家利益,放在高于一切的位置。當時,葡萄牙商人通過做日本的銀和漆器的生意,攫取了巨大的利潤,簡直就是掠奪貿(mào)易。而且,還經(jīng)常發(fā)生把日本人當作奴隸買賣的事情。從這些方面來看,即使說他們是在試圖把日本殖民地化,也是有一定的道理的。
對于以向信奉基督教的大名們提供武器,而換取來的教會領(lǐng)地,秀吉敏銳地察覺到,那里和一向宗的寺內(nèi)(領(lǐng)地)一樣。甚至帶有比寺內(nèi)更惡劣的性質(zhì)。于是發(fā)布了對基督教的禁令。而二郎三郎則切身地體會到了,傳教士們的動機不純。在二郎三郎看來,一向宗信徒們,遠要比傳教士來得更純潔。在九州特別是薩摩地區(qū),一向宗門徒因受到殘酷的迫害而轉(zhuǎn)入地下。成了“背地里念佛”的信徒。歷史明白地告訴我們,他們的生活比“隱藏的基督徒”更要艱辛。
二郎三郎絕望之余,混在秀吉的軍隊里回到京都。之后又向東來到小田原,并居住下來。他想象從前一樣,憑借高超的射擊術(shù)找一個雇主。但沒能成功。四十五歲的年齡,使二郎三郎無法讓北條家相信,他現(xiàn)在仍是一名出色的戰(zhàn)士。無奈之下,只好投身做了下人。想要糊口度日,也實在別無他法了。這一回,二郎三郎因為熟知京都的地理,所以隨氏規(guī)進了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