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項峰出奇的沉默。梁見飛時不時用眼角的余光瞥他,卻見他毫無反應(yīng)。她不太習(xí)慣這樣的項峰:不對她冷嘲熱諷,也沒有把她當(dāng)保姆一樣呼來喝去——看起來,他真是病得不輕。
“不如送你去醫(yī)院吧?”見飛試探著問。
“不用了,”項峰靠在座位上,眼睛像是閉著,“我去過了。”
“可是也許你去的時候還沒有現(xiàn)在這么嚴(yán)重……”
項峰轉(zhuǎn)過頭看著見飛說:“你是在關(guān)心我嗎?”
“是啊?!彼卮鸬么蠓?。
項峰先是愣了愣,接著苦笑,“是為了稿子吧?”
“不然是為了什么?”她依舊坦然。
項峰沉默了一會兒,聲音帶著疲憊,他說:“有時候……你真的一點也不可愛?!?/p>
見飛被項峰的這句話嚇了一跳,因為他說這話時的語氣相當(dāng)罕見,就像是……無奈的寵溺。但他們應(yīng)該是兩個無法共存的對立面才對?。?/p>
見飛又悄悄地瞥了項峰一眼:他閉著眼睛,側(cè)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她轉(zhuǎn)回頭,繼續(xù)專注地開車。說不定,剛才的一剎那只是她的錯覺罷了。
嗯,一定是……
她把車停在項峰公寓樓下的臺階前,他還閉著眼睛,她輕輕推了項峰一下,可他沒有任何反應(yīng)。梁見飛關(guān)上收音機(jī),在一片靜默中,她聽到項峰均勻的、輕不可聞的呼吸聲,她忽然松了口氣。
她把檔位換到泊車擋上,拉上手剎,又把暖風(fēng)調(diào)高了一些。她安靜地坐在車?yán)锏却茈y說清楚自己在等什么,或者為什么要等,她只是單純地覺得,不想現(xiàn)在喚醒項峰。
她不自覺地望向項峰熟睡的側(cè)臉,那上面沒有任何表情,讓她想到了第一次看到他時,那種清澈的眼神?,F(xiàn)在他的眼神就變得很混濁嗎?好像也不是。她再也沒有注意過他的眼睛,他們之間有無休止的爭執(zhí)、嘲諷,卻很少有刻意的理解。
動物會有天敵,人也一樣,她和項峰就是。
見飛坐著發(fā)呆,不知道過了多久,手機(jī)鈴聲忽然劃破了車廂內(nèi)的寂靜,她嚇得幾乎跳起來,她連忙去接——
“喂?”
“是我,”湯穎的聲音比平時低啞,這表示她的心情不太好,“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想先聽哪個?”
“好的那個。”見飛直覺的回答。
“好的就是,你托我的稿子有著落了,不是百分之百,不過也八、九十了。”
壓在心中的大石終于放下,見飛如釋重負(fù)地嘆了口氣,接著問:“那么壞的呢?”
“壞的就是……我失戀了,沒辦法寫出書評了。”
“……”見飛愕然,說不出話來。
“你不安慰我?guī)拙鋯幔俊?/p>
“我……不太會安慰人。”見飛苦笑,只怕她說的沒有人要聽。
“隨便一句都好。”
“那……”她想了想,“男人都不是好東西,你應(yīng)該為自己逃出生天感到慶幸!”
“……”
“……”
“這……聽上去的確是很振奮人心,”湯穎非但沒有高興起來,反而聽上去更焦躁了,“不過,你為什么不說幾句好聽的,就好像是‘你這么漂亮,不愁找不到男人’,或者‘只要你愿意,大把的男人等著拜倒在你裙下’之類的……”
見飛重重地嘆了口氣,抿了抿嘴才說:“因為……我不覺得男人是女人生命里多么重要的一個環(huán)節(jié)啊?!?/p>
“……我錯了,我不該以為你會安慰我?!?/p>
“Sorry,”她也覺得惋惜,“……但是,那些書評我很急,或者周五吧,周五再交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