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點的時候，囡囡困得直打哈欠，梁見飛才想到要告辭。池少宇也表示要回去了，兩人同時走到玄關換鞋，就好像他們是一起來的，所以現(xiàn)在也要一起走。

“再見?！庇嗾饝牙锱畠旱氖謱λ麄儞]了揮，小家伙似乎連敷衍的力氣也沒有，轉頭靠在他的肩膀上閉起眼睛。

“池少宇，”寶淑在余正身后擠眉弄眼，“你幫我送見飛回去哦。”

這對分了手的男女哭笑不得地互望一眼，決定先離開再說。

“你不用送我，我開車來了?！彪娞堇?，梁見飛說。

“我猜也是?！彼⑿?。

“……”

“就算你沒有開車來，也會隨便編個理由堅持自己獨自回家。”

“？”

“因為你臉上就寫著——‘離我遠點’這四個字?！背厣儆钚ζ饋?。

“真的？”見飛瞪大眼睛，“左臉還是右臉？”

池少宇笑得更大聲了，臉上的線條依然是那么俊朗。“你知道嗎……這次回來見到你，覺得你跟我想象中很不同?！?/p>

“有什么不同？”見飛開始在背包里摸車鑰匙。

池少宇口吻溫柔地說：“我覺得，你比我想象中更……開朗?！?/p>

見飛似笑非笑地瞪著他，“婚姻失敗的女人就一定要自怨自艾、死氣沉沉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池少宇立刻認真地回道，“我只是……在見到你之前，有點害怕自己給你造成的傷害還在影響你的生活，可是現(xiàn)在看起來，你比我想象中要好?！?/p>

梁見飛手里握著車鑰匙，抬起頭，即使在前一刻臉上還有一絲笑意，這一刻也已經完全消失殆盡，“所以，你就心安理得了？覺得自己其實并沒有對我做什么很過分的事？”

“我……”池少宇看著梁見飛，仿佛一時之間再也說不出話來。

“池少宇，”在電梯門打開的一剎那，見飛走了出去，轉身看著池少宇，“即便是現(xiàn)在，我都不認為你那時候已經徹底不愛我，而愛上了別人。我覺得，你還是愛我的，所以你不同意離婚……”

“……”

“可是說到底，你最愛的是你自己！”說完，見飛向自己車走去，沒有回頭，沒有猶豫，甚至連任何停頓也沒有。

這座城市的夜色總是被無數(shù)的燈光環(huán)繞，大大小小、形態(tài)各異，有些燈光照在身上很暖和，有些卻很冷。夜，真是她再熟悉不過了，那些在白晝被隱藏得很好的東西一旦到了夜晚就會肆無忌憚地被釋放出來，比如……孤獨，或是寂寞。

剛離婚的那陣子，梁見飛也常常去參加聚會，或是跟一群愛玩的人去夜店尋歡作樂。那種生活還不能稱之為徹底的糜爛，她喝很多酒，常常喝到吐，但幸運的是，跟她一起去的都還算有良心，即使她喝得爛醉，也會把她安全地送回家。她也經歷過那樣渾渾噩噩的日子，她不知道一向打乖乖牌的她為什么要這么做，是報復？或者只是發(fā)泄？

都不是。

也許在內心深處，她是想了解男人與女人的本質。她想過要真的放縱自己，但始終沒有機會、也沒有勇氣做任何不自愛的事。最后，在一束束或明或暗的燈光下，她終于看清楚，男與女的結合，無論認真或是輕率，都是想要互相取暖——是一個人想要從另一個人身上得到他/她想要的東西，那樣東西可能是愛情，可能是金錢，也可能只是一場相遇罷了。

明白了這些之后，她內心反而平靜下來，并不是因為找到了答案——這或許根本也不是一個答案——是因為，她發(fā)現(xiàn)了自己跟池少宇的不同。她希冀的只是愛情，而他想要的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