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講的乃是實情，張老太爺吸吧著青銅煙袋鍋子，不再吭聲。

張梁最是孝順，見不得老父親不高興，忙催促方氏道：“不拘哪里挪一點子，先把你娘家的賬還清，咱們再想辦法?！?/p>

方氏瞄了銀姐一眼，慢悠悠道：“法子倒是有，只不知你肯不肯?！?/p>

張老太爺最是操心張家臉面，忙道：“甚么法子，你盡管說來，我替他做主?！?/p>

方氏把銀姐一指，道：“她房里那些擺設兒賣了，就能換不少錢。”

張梁正欲開口相駁，張老太爺已然點頭，“甚好，就是這樣，她也是我們家的人，該當出把力?！?/p>

方氏得了這話，根本不去問銀姐意見，帶了任嬸楊嬸，徑直朝豬圈旁的偏房去了。林依瞧著匆匆跟去的銀姐，暗自感嘆，再厲害的妾室，只要大婦認真計較起來，根本無計可施，連插話的權利都沒有。張梁心里是偏著銀姐的，卻無奈張老太爺點了頭，萬事孝為先，他只得收起想跟過去的心，取了一本書在胳膊下夾著，陪老父親上山去放牛作耍。

任嬸楊嬸都跟著方氏去了銀姐房里，原本該她們干的活兒，就全落在了林依身上。林依去雜物間取了掃帚，開始掃地，先掃堂屋，后掃院子，待得四處都干凈，再去廚房后頭提了泔水，到豬圈喂豬。

豬圈與銀姐的屋子，僅隔著一堵不厚的土墻，那邊任嬸責問的聲音，清晰傳了過來：“銀姨娘，你在外替二老爺管了足有一年的錢，怎會只剩了這點子，趕緊交代到底把錢藏在何處了。”

銀姐答話的聲音十分平靜：“確是都在這里，并不曾說謊，二位奶娘若是不信，盡管來搜?！?/p>

隔壁一陣翻箱倒柜，動靜極大。林依暗道，怕是要折騰半日了。她將最后一點兒泔水倒進食槽，關好豬圈門，去廚房舂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