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東方式的"吾皇萬歲"

"吾皇萬歲"雖然是一種東方式的阿諛奉承，但是我們在毫無自覺的情況下也很樂意隨眾高呼。同樣的厄運和傷害如果落在他們身上，會比在平常人那里引起我們更多的同情和義憤。國王的遭遇和情人的苦難是悲劇最合適的題材，也是我們在劇場中最感興趣的情節(jié)。由于偏愛，我們喜歡在這兩種劇情中設(shè)計天下第一的大團(tuán)圓結(jié)局，雖然按照理性和經(jīng)驗，結(jié)果可能恰好相反。誰要是阻礙我們享受這完美的體驗，就是對我們最大的傷害。弒君賣國者在人們眼里是最殘忍的兇手，因此查理一世之死引起的憤怒超過了人們對內(nèi)戰(zhàn)中所有犧牲的憤慨?？吹饺藗儗ο聦用癖姷膽K狀視而不見，卻對上流社會的遭遇鳴冤抱屈，如果我們不了解人類的本性，難免會覺得身居高位的人對痛苦和死亡的忍耐力遠(yuǎn)遠(yuǎn)不如草民百姓。

正是人們對有錢有勢者在感情上的認(rèn)同支撐著社會秩序和等級差別。我們服從、尊敬那些地位高于我們的人，并不是希望他們賞賜給我們什么，而是出于對他們優(yōu)越條件的羨慕。只有很少的人能得到他們的恩賜，但這很少的人的運氣卻讓所有人眼饞。我們渴望為他們的利益服務(wù)，幫助他們達(dá)到近于完美的幸福，除了滿足我們的虛榮或自尊外不要求任何報答。我們遵從他們的指令并不是完全為了維護(hù)社會秩序，即使社會秩序要求我們反抗他們，我們也無法做到。從理性和學(xué)理上看，國王是人民的奴仆，我們對他們或是服從、或是抵抗，甚至罷黜和懲罰，完全取決于公眾利益的需要，但這并不是上帝的旨意。上帝指示我們?yōu)樗麄兊睦娣?wù)，拜倒在他們尊貴的寶座下渾身發(fā)抖；看到他們的微笑我們就仿佛得到了最大的滿足，如果他們有些許不快，哪怕他們不懲罰我們，我們也會覺得受到了極大的侮辱。即使他們并不計較，也很少有人敢于視他們?nèi)缙匠０傩眨谌粘Ｉ钪信c他們爭論，除非和他們的關(guān)系非同一般。無論是什么樣的動機(jī)，什么樣的恐懼、仇恨和憤怒，都無法壓倒我們對他們的尊敬。無論他們的行為正確與否，如果人民想用暴力推翻他們，親眼看到他們下臺、受刑，那么在此之前一定已經(jīng)是民怨沸騰。因為在老百姓心中他們天生高高在上，所以即使對他們恨之入骨，也不能完全抹殺憐憫之情，甚至很容易恢復(fù)對他們的尊敬。他們不忍心傷害自己的君主，同情很快讓他們忘記了曾經(jīng)的憤怒，又開始忠心耿耿的為重新建立舊主的權(quán)威而賣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