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到了，小雅的肚子也開始有點顯了。

站在人行道邊，看著匆匆忙忙的人流、車流，輕輕撫摸著自己有些隆起的腹部，仿佛在撫摸著自己的未來。小雅問自己，這是那個小姑娘歡歡曾經(jīng)無數(shù)次憧憬過的生活嗎？

人行道上一直是紅燈。車流在自己的面前，像是飛速游過的巨大的鯊魚。有一輛奔馳開過去了。像阿財?shù)哪禽v。小雅回想起了與阿財在一起的日日夜夜。那時，與阿財在一起，小雅什么心都不用操。每天坐在阿財車的后座上，和阿財滿北京城里兜風。兜風中，阿財常常和自己鬧，阿財?shù)乃緳C小王則在前面一聲不吭地開車。而今，這一切都過去了。現(xiàn)在的小雅坐在老徐那輛白色的二手捷達車里，挺著個肚子，坐在丈夫兼司機老徐的身旁，一言不發(fā)，等待著那個不太受歡迎的小生命的到來。

終于，人行道上變綠燈了。小雅匆匆走過。

一片枯黃的秋葉飄搖著落在小雅腳步剛剛停留的地方。

像一個歲月的書簽。

這些日子，小雅媽媽老打電話。媽媽在電話里說：“歡歡，你和小徐什么時候辦事兒呀。再晚就太顯了。

小雅在聽媽媽講話時隱隱約約聽到爸爸在一旁聲音很響地喝酒的聲音。爸爸總愛把酒杯吸溜得很響。小雅仿佛又看到了爸爸紅紅的眼睛。

“我爸還喝酒，都酒精中毒了?！毙⊙耪f，“媽，別讓他喝了，喝出個三長兩短來對你有什么好處?！?/p>

“他又不聽我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說沒用。”媽媽很為難地說，“還是說說你自己吧。這么大了，終身大事，一個人一輩子不就這一回嗎?！?/p>

其實，老徐和小雅也曾就婚禮問題談過。再年輕一些時，確切點說，在小雅十五六歲時，她還無比憧憬著，希望有一天，自己也和其他人一樣，穿上潔白的婚紗，在一個人高馬大、有錢有勢又有才的男人的牽引下步入洞房。那時小雅上初二。不過此后不久，同班同學阿金借請小雅去他家看錄像的機會，讓小雅看了一盤當時來說是極為黃色的帶子。結(jié)果，在渾身燥熱之間被阿金給搞了。這一切來得太快了，小雅都來不及作出反應(yīng)。初二學生阿金那時已經(jīng)十七歲了，留過兩次級，是一個頭發(fā)蓬亂，呲牙咧嘴的黑孩子，長得很惡心，是小雅平時最不屑于理會的那種人。實際那次從小雅的回憶來看，他倆充其量只不過是接觸了一下。阿金當時比較緊張，也許他也是第一次看到貨真價實的東西，所以激動得差點流鼻血，下面一直沒硬起來，只好用手弄了弄，匆忙結(jié)束。但，小雅還是流血了。從那以后，小雅對結(jié)婚典禮的憧憬變成了對洞房之夜的憂慮。萬一被發(fā)現(xiàn)怎么辦？小雅聽人說，有的醫(yī)院可以做假的。后來，小雅也曾在那醫(yī)院的門口徘徊過?？吹侥敲炊嗯抨犠鍪中g(shù)的人，猶豫了兩天，小雅想，破了就破了吧。

這些天小雅媽媽在電話里翻來覆去就一個意思：“你們倆在北京，怎么著都可以，但回來辦結(jié)婚典禮，這個可不能含糊。”媽媽拿出了少有的不容置疑的口吻：不但要辦。而且要快。不能再耽誤了。

這時小雅聽到爸爸在遠處說話的聲音：“辦不辦意思不大，肚子都讓人搞大了，別回來給我丟人了。瘋?cè)グ桑Y(jié)什么婚呀?！?/p>

這時，媽媽就停下來，在電話那邊沖小雅爸爸嚷道：“孩子的事情你管過嗎，還說呢。你也有臉說。你說的那是人話嗎！”

小雅接著就聽到酒杯碎在地上的聲音，接著就是爸爸的罵聲，隨后是大門咣當一下關(guān)上的聲音。小雅對這一切簡直太熟悉了。這一節(jié)奏已經(jīng)持續(xù)了二十幾年，并且，仍將持續(xù)下去。

“媽，你別吵了，我和他商量一下?；榭隙ㄒY(jié)，爭取盡快，行嗎？”

媽在那邊嗚嗚地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