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醫(yī)院給老太太輸完液，老徐開車帶著老人去家樂福。一路上小雅媽媽一個勁地說：“哎呀，小徐不知道你留意了沒有，我們家歡歡瘦了不少。該補補營養(yǎng)?！崩闲煲贿叴蜉?，一邊點頭應著，同時從反光鏡往后看。這個時候的小雅媽媽目光望著窗外的一點，瞇著眼，滿臉的皺紋聚集在一起。她嘆了口氣，說：“其實，歡歡這孩子挺苦的?！庇谑抢闲旖又饝?。“你看她爸爸這個樣子，天天抱著個酒瓶子，都成了酒膩子了。早晚有一天他會死在喝酒上?！崩闲炖^續(xù)點頭稱是，接著發(fā)現(xiàn)不對，老太太也斜了一眼反光鏡里的老徐的眼睛。于是老徐趕忙又搖頭，“媽，您可千萬別這么說。我爸就是好喝兩口。沒事兒。”

“哎，也希望他沒事兒。歡歡打小就沒少受他爸爸的罵。他爸不喜歡女孩?！崩闲旖又吆咧饝?。這時候，遠處的人群中已經(jīng)影影綽綽地出現(xiàn)了家樂福幾個大字。老徐說：“媽，你瞧，到了?！?/p>

本來，老徐打算讓老太太一個人留在車里。自己去買東西。三下五除二，干凈利落脆。但車停下來后，小雅媽媽說：“小徐，我也跟你一起去吧?！?/p>

“媽您現(xiàn)在不是身體不好么。就別跟著跑了。再說，超市里人山人海的，空氣又不好?！?/p>

老徐這樣說的時候小雅媽媽說：“沒事兒。沒事兒。我怕有些東西你落下。別忘了給歡歡買兩條鯽魚。還有……”說到這里，老太太忘記了。最后說：“還是我跟你一塊兒去吧?？匆娢揖拖肫饋砹??！?/p>

實際到最后，老太太也沒想起來。但最終，老徐還是和小雅的媽媽推著一輛購物車在超市里轉來轉去，東張西望。老太太一邊走還一邊惦記著小雅和孩子：“妞妞現(xiàn)在該醒了，一定是叫尿沏濕的?，F(xiàn)在妞妞一定咧著嘴哇哇的哭呢?！闭f到這里，小雅媽媽象是看到了嘴咧得很大、淚水磅礴的妞妞，忍不住笑了。笑了兩聲后又忍不住說：“歡歡該給孩子沖奶粉了，哎這孩子，也不知道怎么搞得，奶水這么少，一定是營養(yǎng)沒跟上，當時我生歡歡的時候，奶水足著呢，流都流不完。今天一定多買兩條鯽魚，燉燉，下奶。不然的話，妞妞也該營養(yǎng)跟不上了。這么著下去那還了得了?！?/p>

老太太一路這么說的時候，似乎是在自言自語。超市里人很多，但并不喧鬧。周圍人來人往，選著自己需要的東西。老徐一邊推著車，一邊聽著老太太的叨咕，老太太的聲音從左邊的耳朵進去，在老徐空蕩蕩的腦袋里遲疑了一下，然后小心翼翼地從右耳朵出來了。老徐悄悄地瞅了一眼老太太，老太太正站在賣魚的玻璃缸前，一聲不吭地盯著里面的一條翻肚子的鯽魚。老徐看到那條魚的灰白的肚子浮在水面上。魚鰓在有氣無力地一開一合，他那已經(jīng)蒼白黯然的目光，盯著老太太看著，然后，眼珠一動，瞥了一眼滿臉迷惘的老徐。

最后，老徐滿載而歸。小車堆得滿滿的。在款臺結帳時，現(xiàn)金不夠了，于是老徐就摸身上的卡，摸了半天也沒有找到。最后終于從褲子的后屁股兜里翻了出來。

這個過程中老徐感覺老太太一直在盯著自己看?？吹美闲祀U些把卡掉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