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筒里傳來嘈雜的聲音:“今天是二月二,龍?zhí)ь^,你快來吧,我在這等你?!?/p>
二月二理發(fā),很多人都湊這個熱鬧,萬美很少湊,女人的頭發(fā)不比男人隨便對付就行,女人的頭發(fā)是她身上除了臉以外第二個需要重點保護的對象。
萬美內(nèi)心是不想去的,嘴里卻答應(yīng)了,不給自己后退的機會。
孫晨不是不好,他很好,溫和、善解人意,只是萬美總感到他給自己一種陌生感,不像林常風(fēng),他是熟悉的,是一條用了很長時間的毛巾,雖然有些硬但氣味卻是家常的,不像新毛巾散發(fā)著假惺惺的柔軟。
理發(fā)店在中山路,是一家老字號,孫晨說他小時候就跟著爺爺?shù)竭@里理發(fā),以前叫新南京開記理發(fā)館,現(xiàn)在改為新南京美發(fā)廳。
店里人很多,孫晨頭上裹著毛巾和眾多男人一字排開坐在椅子上等待,看見萬美進來他開心地招手。
新毛巾固然有些假惺惺,但畢竟是新的,不硌臉也不潮濕,多下幾次水就會有家常的氣息。
萬美決定把孫晨洗成舊毛巾,林常風(fēng)那塊毛巾要不就算了,棄了。
“你要不要也修修頭發(fā)?”孫晨殷勤地遞給萬美凳子,自己站在她身邊。
“算了,這么多人?!比f美推脫。
孫晨不勉強,沖著她溫和地笑了笑,說:“我看你身上的確一點旗人的味道都沒有了?!?/p>
“旗人的味道?什么意思?”
孫晨剛要回答,那邊喊好了,他忙不迭地應(yīng)著,奔理發(fā)師那去了。
給男人理發(fā)簡單也快,三下五除二理發(fā)師就打發(fā)了孫晨,招呼別人去了。孫晨對著鏡子心滿意足地摸著他短短的發(fā)茬透過鏡子對著萬美笑。
出了理發(fā)店,萬美問孫晨,你剛才那句話是什么意思?什么旗人?
“你不是說你太奶奶是旗人嗎?不知道旗人正月里不剪發(fā)都留到二月二再剪?”孫晨伸手?jǐn)r下一輛出租車說,“上車,我送你一個好東西?!?/p>
車上孫晨拿出一布藝龍的掛飾,做得很精美。
“真漂亮,哪買的?”萬美忙不迭地夸贊著,心里美滋滋的。這可是三十歲以后第一份異性送的禮物。
“不是買的是做的?!?/p>
“做的?這么厲害呀。誰做的?你的紅顏知己?”萬美只是隨口問的,孫晨的臉色卻有些異樣,剛才還輕松愉快的表情一下呆滯了,不過也就一瞬間,孫晨就恢復(fù)了正常。
“我奶奶在的時候,每年的二月二全家人都要剃頭,做各種糕點,還要用各種顏色的布扎龍頭龍身,奶奶去世后,為了懷念她,我每年二月二都要剃個頭。”孫晨語調(diào)平和,可萬美聽出了他的哀傷??磥硭c奶奶的感情不同尋常。
萬美拍拍他的肩膀,他側(cè)過臉對她笑了笑。那一刻是溫暖的,好像他們彼此認(rèn)識了十多年。
青島人過二月二要吃炒糖豆,也叫吃“龍鱗”。糖豆就是黃豆,用糖炒了。記得小時候,姑奶奶經(jīng)常叫奶奶和媽媽炒這種豆子,那時候糖豆子可是最好的零嘴。
他們在一個賣老虎鞋的奶奶那買了一袋子糖豆,然后萬美回家,孫晨回父母家了,據(jù)說要回去吃龍須面。
想到自己身上還殘留著一丁點旗人的血脈,萬美也動手找了些面條扔進鍋里煮。據(jù)說今天吃所有的東西都要加個龍字,吃面條叫“扶龍須”,吃米飯是“吃龍子”,吃餛飩為“吃龍眼”,吃餃子叫“吃龍耳”。
因為面條下得實在太多,連續(xù)吃了兩天,把面條吃成了面疙瘩、面糊糊。
萬美的二月就這樣在一大鍋“扶龍須”的伴隨下過去了。
8
今日三月了,你離開我多長時間我都不敢去計算。
工作上的問題終于解決了,客戶不會再有憤怒的電話打來,想想合作這么多年,仍然有這樣的事情發(fā)生,兩個人在電話兩邊都感到很受傷,真的是一件讓人沮喪的事情,所以這幾天一直在這種患得患失的矛盾心情下度過來的。
有時想我和你現(xiàn)在的狀況,我不知道你會不會這樣理解?麻木和疼痛都是因為思想在行走,每一次爭吵結(jié)束我都告訴自己不要再吵了,無論怎樣我都要讓著你,但是結(jié)果仍然沒有改變,缺少包容,一個人在異鄉(xiāng)的日子也許更需要溫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