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我被大妖明一腳踹醒了,要不是那女寡婦也在場,我非得跟他發(fā)回火,他哪里知道,我跟蘭花正舉行婚禮的一個美夢被他給攪了。
“唉!看看這懶后生,甚也干不成呀,就是個貪吃貪睡的懶豬,飯都到跟前兒了?趕快起呀!吃了飯還要趕路咧!”大妖明嘟囔著說道。
我沒理他,使勁兒揉了揉眼,飯已經(jīng)擺在了我面前的小炕桌上,一籠屜蒸莜面窩窩,一籠屜蒸莜面魚魚,一人一碗燉酸咸菜湯。
大妖明盤腿坐在了炕中間,懷里抱著衛(wèi)國;菊香不敢靠前兒,只在地上的大柜上擺了一副碗筷。
“也沒甚好吃的,快起來吃吧,吃飽點,還要趕老遠的路哪!”菊香轉(zhuǎn)過身來沖我說道。
我使勁兒坐起身,把兩只大黑手在褲子上蹭了蹭,端起一碗咸菜湯,揪了一把窩窩和魚魚,往碗里一泡,邊吃邊偷眼打量菊香,見她雖說穿的破破爛爛,倒也并不難看,而且,從她身上我能感覺到一種默默無聞,任勞任怨的樸素魅力。我又看了看大妖明,大妖明正往衛(wèi)國的碗里拌窩窩,這一老一小好不親近,于是一個念頭在我心里悄然涌起:要是把他倆撮合到一起,豈不是一樁天大的美事?我心里一樂,暗自想好了注意,悶下頭去,連吃了三大碗。
吃完飯,我們又小坐了一會兒,大妖明跟我一樣,抽了兩根煙,喝了一大茶缸子白開水,這才與那母子倆道謝告別。
衛(wèi)國猴在大妖明的脖子,舍不得讓他走,最后還是菊香上前,硬把這一大一小給分開。
我和大妖明也就邁開了大步,出了院子,來到街上,走了一會兒,我開始故意把腳步放慢,大妖明走出老遠,發(fā)現(xiàn)我落在了后面,回過頭來大聲喊:“吃多撐著了,能快些兒不?路還遠哪!下一站是張北!”
我沒吱聲,腳步放得更慢了。
“咦???我說你到底是個咋?耳朵堵上豬毛了?沒聽見嗎?”大妖明無奈地朝我走了幾步?jīng)_我喊。
我干脆停下腳步不走了,低著頭,斜眼眊著他。
他終于來了火氣,也不走了,把套馬桿往地上一蹲,生氣地喊:“你到底是個咋?腦袋被驢踢著了!?”
我依然低著頭,不吱聲。
他這下可真急了,拎起套馬桿,發(fā)瘋似地朝我撲過來,那架勢非把我砸扁了不可。
我不動聲色,待他快要走到跟前,我突然用手一指他鼻子,大聲吼道:“你走你的陽關(guān)路,我走我的獨木橋!”
大妖明突然剎住車,一臉的木訥,像個小孩兒似地直撓頭,“咋?你是不是瘋了?”他問。
我繃著臉,故意把嗓音提高了八度,指著他的鼻子,高聲叫嚷:“你走吧!今兒俺把話擱下,爺絕不跟你這種:沒頭沒腦,沒臉沒皮,沒心沒肺,沒腸沒肚,沒德沒義的無恥小人一起走!”
大妖明更加撓頭了,好半天,才問了句:“你到底想說甚?”
第四十四章
“到底想說甚?哼!”我強忍住笑,繼續(xù)繃起臉來大聲質(zhì)問:“俺來問你?菊香她們孤兒寡母的可憐不?”
“可……可憐!”大妖明支支吾吾地答道。
“窮不?”
“窮!”
“難不?”
“難!”
“那你吃飽了,一抹嘴就走,對不?”
“不……不對!那咋辦?”他問。
“那咋辦!好辦!把你身上的錢和糧票拿出來,快些兒,俺回去替你圓圓場!”我強忍著笑,一本正經(jīng)地催促道。
大妖明倒也聽話,只是動作稍稍遲緩,好半天才掏出個手絹兒包來,剛要展開,就被我一把奪下,“慢慢騰騰,磨蹭個球咧!”說完,我頭也不回的轉(zhuǎn)身就走。
大妖明急得直跺腳,沖我后背喊:“俺把你個沒安好心眼兒的小兔羔子,你給俺留下些兒,路上還用呀!”
我根本不理他,偷偷的用手捂住嘴,生怕笑出聲來,然后頭也不回的跨步進了院兒里。
來到門前,我掀起棉門簾往里喊:“菊香大嫂,快出來下!俺有話跟你說!”
“他叔還沒走嗎?有甚話進來說吧!”菊香正在堂屋的鍋臺上洗碗筷兒,一見我喊,忙直起腰來,吃驚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