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子衿站在角落里,努力傾聽電梯外傳來的聲音。電梯的空調(diào)顯然也失靈了,她感到越來越熱,狹小的電梯里彌漫著陌生人的氣息。
氣息是種無聲的侵略,在這種特殊情況下營造出曖昧的氣氛。
陶子衿挺了挺脊背,抬起了眼睛,以堅硬的姿態(tài)抗拒這種逼仄帶來的親密感。
男人突然轉(zhuǎn)向她。
他說,小姐,我看電梯在半小時內(nèi)不一定能修好,你不如坐下來休息一下吧。
陶子衿反問,你怎么知道?我們公司有規(guī)定,電梯故障必須在半小時內(nèi)排除。
他說,這恐怕是電梯的程序出了問題,得找生產(chǎn)商才能解決,一般的電工技工是修不好的。電梯廠家的技術(shù)人員趕到這里,半小時時間都不一定夠,何況修好。
他又說,我只是覺得你這么緊繃著身體站著大可不必,不如節(jié)約點體力對付你的胃,比防范我有意義得多。
陶子衿本來心情就特別不好,男人的話好像火上澆油,讓她不禁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
她說,這位先生,你哪只眼睛看見我防范你了?你小時候沒學過坐如鐘、站如松嗎?難道我站得直礙著你什么事了嗎?
男人微微一笑,并沒有介意陶子衿的態(tài)度。
他說,這么說是我誤會了,請你不要介意。
說完悠然坐在了地上,動作優(yōu)雅得仿佛就座于法航的頭等艙。
兩人不再說話,電梯里的氣氛有些詭異。
陶子衿心里更添郁悶,如果不是今天穿著制服套裙,她也一定會坐在地上。但是這窄窄的裙子,設(shè)計的時候恐怕就沒有賦予它坐在地上的功能吧。
時間流逝得異常緩慢。
男人再度開口,他說,既然我的人品得到了認可,那么小姐是否愿意賞臉跟我聊聊天,打發(fā)一下無奈的時間呢?
沒等陶子衿回答,他又說,你是在日上百貨上班的吧?
對于別人主動伸過來的橄欖枝,陶子衿一般都不會拒絕。
雖然她心想,你剛才不是聽到我講電話了么,還明知故問。嘴上卻回答,是的。
他又問,什么部門?
陶子衿回答,珠寶部。
她注意到男人挑了挑眉毛。
兩人一問一答像是在面試,但是氣氛開始輕松起來,此時陶子衿才有機會正面注視眼前的男人。
男人有著溫和的眉眼和線條明朗的下巴,看不出實際年齡,但是身上散發(fā)的是一種淡定、從容的風度,讓人感覺他成熟而不滄桑。
他穿著淡灰色的休閑T恤,仰著頭跟她說話,語氣柔和,不卑不亢。陶子衿心想怪不得別人說時光是對女人的懲罰,卻是對男人的饋贈。
對話一直由男人主導(dǎo),陶子衿也訝異自己竟然配合得毫無平日里自己的風格,于是她勉強控制了一部分對話的節(jié)奏,讓自己不那么有問必答。
她發(fā)現(xiàn),這個男人有種蠱惑人心的力量。
在她還沒來得及回答他“你叫什么名字”這個問題的時候,他的電話響了。
他對著電話說,趙總其實我早來了,不過在你們公司上演了一部電梯驚魂,耽誤了些時間。
他還沒講完電話,電梯燈突然大放光明,電梯門也悄然打開。
電梯終于修好了。
當他們到達共同的目的地36樓時,陶子衿赫然發(fā)現(xiàn),老板趙國良正等候在電梯門口。
陶子衿不會自戀到以為老板等在電梯口是為了迎接自己,雖然自己是他的“緋聞女友”。
看到陶子衿也在,還可疑地拎著鞋子,趙國良明顯地愣了一下,之后馬上恢復(fù)正常,親熱地引著“電梯男”去他的總統(tǒng)辦公套間了。而陶子衿,自然是回到自己的標準辦公間,去找備用鞋子。
穿上健全的鞋,陶子衿心中安穩(wěn)了許多。
她想,人類多么奇怪,發(fā)明了這么多東西來束縛自己。今天一只鞋跟,就讓自己體會到了類似于衣不蔽體的尷尬。某些時候,人是多么害怕與眾不同。
已經(jīng)是午休時間,大家都去吃飯了。陶子衿突然想起,融融還在下面等她。
融融展示了手里的幾個購物袋,說好在這里是百貨公司,要不然我還真沒耐心在午餐時間等這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