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意思。我不想上班了?!?/p>
“掙了錢要多給你媽點兒,她就喜歡錢,有了錢就不嘮叨了……咱們家就她最財迷,你爸就是被她攛掇的才上了當。”
“是么,我媽怎么財迷了?”
“誰知道??!”
萬潤的奶奶今年八十二歲高齡,仍然容光煥發(fā),只是腿腳不靈便,偶爾犯起糊涂來,能認識人卻分不清年份。萬潤經常扶她出屋曬太陽,聽她說那些陳年的、不連貫的往事。
奶奶的記憶就像一件毛衣被拆成一堆亂線。原料都在,就是捋不清哪針連著哪股。經過萬潤的整理,慢慢地找到一個線頭,再纏繞成一個線球……
“對了奶奶,我見著真正的青花瓷了,真是特別特別美?!?/p>
“哦,以前家里有個碗的……”
“知道知道,就是我剛生出來的時候,我爸剛得了件青花瓷碗,碗體潤澤得像一汪水。爸當時傾其所有還借錢把碗買回來,還給我起名叫萬潤。”
“非不聽我的啊,聽你媽的啊,哼!假的吧!”
“對,奶奶您是最偉大的奶奶、最智慧的奶奶啦!他們不聽您的,就虧大發(fā)了……”這個家里,只有萬潤能把奶奶哄得嘎嘎笑。
此時院外傳來吆喝聲:有——破——爛——的賣!
沒一會兒,萬潤的爸爸從屋里拎出兩大摞舊報紙賣了。
剛回屋的工夫,就聽到媽媽的罵聲,“怎么才五塊錢啊!你看他的秤了嗎!誰都能蒙你……”
萬潤和奶奶悄悄地聽著,通常這樣的時候,爸爸也是默不做聲的。奶奶閉目養(yǎng)神,對萬潤輕哼,“去把院門關上,我要回屋?!?/p>
4
那一天的艷陽下,萬潤得到了重生。這種解脫的方法,并不是問題得到解決,而是從一個問題的折磨轉移到另一個問題的折磨中?,F實的殘酷在于,精神上的需要,永遠不及物質需要來得迫切。她想起那件元青花,不知道在土下埋了多久,然后輾轉了幾國,然后又尋得新主,收藏者都以為自己擁有了它,其實只是暫為保管吧,保管幾年、幾十年,到主人的一生終止。誰是主,誰是客,誰真的知道!
萬潤再也沒去看過拍賣現場,盡管那里的一切仍然讓她牽掛,但似乎沒有張培德的解說,那些藝術品就和她產生了距離,又或者那里的奢華讓她喘不過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