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中井國夫說起話來軟中帶硬,態(tài)度就像一張曬干的老牛皮,你硬他就軟,你軟他就硬。酒席宴上,最終還是張子清失去了耐性,一直等他拂袖而去,中井還是彎著腰送出他好遠。
張子清看著趙北川為難的神色,不得已地安慰他:“自從甲午以來,日本
屢屢欺負中國。不怨別的,就怨我們中國太弱?!?/p>
趙北川似乎這才想起,他激憤地說:“老公祖,廣斌關(guān)在我們中國人的監(jiān)獄,為什么要和日本人商量?”
趙北川這話如匕首一樣直刺張子清的心頭。
趙北川不知道,張子清為了這件事離開東燒鍋就來到了警察局。以縣長之威駕臨警察局,徐道成將他的座位讓給了張子清,本人打橫坐在了他的對面。
氣喘吁吁的小狐貍這才知道了張子清是何人,他為張子清沏上蓋碗茶躬身退了出去。張子清拿起茶碗,眼睛的余光打量著徐道成。從心里講,他對這個徐道成是厭煩透了,那張國字臉上的每一部位都讓他厭煩??茨嵌檀值拿济?,按相書上講就叫掃帚眉,主他短命無壽。一對野狼眼,下面還有一個黑黑的痦子。這是典型的狼子野心,誰也猜不透這人的心思。張子清是越打量越懊惱,偏偏在他的任上來了這么一個警察局局長??善乃€要求他,必須求他。別看是上下級,今日之事,不能用簡單的上下級來辦。因此,思忖良久,他也沒開口說話。
徐道成也從心里厭煩這個張子清,他恨他斷他財路。省警察廳的批復(fù),他稍一打聽就知道是來源于這個張子清。中井不但給了他一百現(xiàn)大洋,而且,每一斤人參都會有他的提成。千里迢迢來到這偏遠山區(qū)為了什么?徐道成要不能撈他個盆滿缽滿那還有什么意思?可這個張子清偏偏要假裝正經(jīng),徐道成心里盤算,他到這警察局里能來干什么?還是人參收購?因此,徐道成也在默默打量張子清,他從心里想的是:最好是這個縣長換個人。
兩個人各懷心腹事,半天,還是張子清先開口:“道成,關(guān)東山多事之秋,你到這里來當(dāng)警察局局長,任重道遠哪!”
徐道成的腰間掛了一個盒子炮,他不喝茶,他用手?jǐn)[弄著那只槍的木制槍套。那槍套的蓋被他打開又合上,“啪啪”輕微的響聲配著張子清茶碗蓋輕輕的撞擊聲,像兩件不同的樂器敲著不同的樂曲。
“上為國家,下為黎民,我徐道成在所不辭?!?/p>
樂曲一斷,張子清萬萬想不到徐道成敲出了這么一個調(diào)門??磥磉@官場古今中外都是一樣,說出話來都要仁義道德一番。即使像徐道成這么一個流氓武夫,也能說出如此動人的話來。張子清話鋒一轉(zhuǎn)說道:“好一個下為黎民,難得徐局長有造福一方百姓之志。趙北川一方士紳,自產(chǎn)人參被日本人攔路搶劫,他的外甥無非自衛(wèi),徐局長還是放了他吧!”
原來如此,徐道成摸到了張子清的來意。他在心中暗暗罵道:好一個趙北川,仗著你和縣長有私,不把我放在眼里。
他不怪張子清,他怪起了趙北川。上一次趙北川取保,徐道成就心中發(fā)煩。今天,趙北川不來找他,又去找張子清,徐道成心中的妒火像被張子清點燃,他怒氣沖沖地說道:“縣長大人,不管怎樣,他的外甥致人重傷。按照民國法典,我徐道成可是敢抓不敢放啊!”
張子清并沒在乎,徐道成的話在他的預(yù)料之中。他輕輕地敲著茶碗說道:“還是取保吧!法院自有公斷?!?/p>
“不行!”徐道成說得斬釘截鐵,“這件事,中井找了奉天日本領(lǐng)事館。大帥府直接有電話來,要嚴(yán)肅查處。我徐道成斷然不敢隨意放人!”
這兩句話扔得張子清的碗蓋再也敲不下去,他只好話鋒一轉(zhuǎn)說了一些其他的事。然后,草草離開警察局。
這里的事他怎么能和趙北川說?
“北川兄,中國人的監(jiān)獄也是有法律的。傷了人總是不好辦的一件事,你先回去,讓我們慢慢想法?!?/p>
聽張子清如此說,趙北川知道事情難辦,他只好告辭離開縣衙。
出得縣衙,趙北川迎頭碰上了孫善起,這讓他喜出望外。他上前拽住孫善起,正要說話,卻看到趙媛在他身邊閃出。趙媛?lián)屜冉械溃骸暗∧闵夏膬毫???/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