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還有最慘的事情,就是,我發(fā)現(xiàn)了我眼下存的錢還不夠我生活一輩子,所以我要繼續(xù)去賺。這句話看似簡單,沒錯,我曾經(jīng)擁有一些從男人身上撈錢的本事,但是現(xiàn)在因為鄭成功,我別想再指望男人們了。話說回來,其實跟有些成功釣到金龜婿的女人比起來,我那點兒本事也不算什么——我脾氣太壞,又太倔犟,還帶著一身錦上添花的暴力基因,沒有幾個男人蠢到愿意收藏我這樣的金絲雀——幾年前有過那么一個,是個土財主,快60歲了,禿頂,胖子,酒糟鼻。如果當年真的跟了他,鄭成功就不會存在了。我也不是一點兒后悔都沒有的,但是我很膚淺,我認為美女就是要配俊男的,我寧愿自己辛苦點兒生活,也不愿意讓一個男人只是因為付了錢就有資格糟蹋我的美麗。這點上我說不定很像我媽媽,別看我爸爸——現(xiàn)在這個詞我用得名正言順了——我是說,別看我爸爸后來墮落成了一攤爛泥,但他年輕的時候是個非常帥氣的男人。我媽媽終究毀在了她執(zhí)著的幻象里面,可是說穿了,什么不是幻象呢?
昨天夜里我媽給我打電話了?!拔掖蛩闳ツ憔司思易∫欢螘r間。”她說。
“住多久?”我一邊搖晃著鄭成功的奶瓶,一邊把電話的分機夾在肩上。
“我怎么知道要住多久?”她的聲音還是陰陽怪氣的。
“你要是在舅舅家住上個一年半載最好,你那套房子能空一段時間,我收拾收拾,可以租出去,我已經(jīng)這么久都沒有錢進賬了。能賺一點兒就是一點兒?!?/p>
“別跟我來這套?!蔽?guī)缀跄芮逦芈犚娝陔娫捘穷^吐口水的聲音,“什么時候輪到你來哭窮——這個破房子一個月的租金不夠你買一件衣裳,編這種理由想把我掃地出門,做你娘的夢?!?/p>
在我還沒來得及指出來“我娘”就是她的時候,她就收線了。
“讓她和鄭巖一起去死吧?!蔽液藓薜赜昧ν屏艘幌锣嵆晒Φ膿u籃,他的搖籃變成了兇險的海盜船。我以為他會被這突如其來的顛簸嚇哭,可是他揮著胖胖的手笑了起來。
看著他一無所知的笑臉,我對自己說:“不要緊,這些我都不在乎,我能應付。”
跟著我抬起頭看著窗外,突然間發(fā)現(xiàn),原來春天早就來了,春天又來了,又一次大張旗鼓地、賣弄風騷地、無可救藥地來了。那一天我把鄭成功、雪碧,以及可樂像寄存行李一樣統(tǒng)統(tǒng)扔到三嬸家里,說了句“不好意思三嬸我有點兒急事”,然后就風馳電掣地開到了市中心,走進一間發(fā)型屋,對那群把我圍在中間、長得比女孩子還清秀、渾身暗香浮動的發(fā)型師們斬釘截鐵地說:“今年什么最流行,我就要什么?!比缓髶P起下巴,對準其中一個眼睛最大,看上去最羞澀的小男生說:“就是你了,你來幫我弄?!彼麤_我驚訝地一笑,身邊的洗頭小妹們七嘴八舌地說:“美女你眼光真好噢,他是這里要價最貴的造型師。”其實我的眼光一點兒都不好,我只不過是看出來他是個小妖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