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著她的眼神，那銳利的目光里除了有不想輸?shù)膱?jiān)定，還清清楚楚地映著一個逐漸成長的女孩子自我意識被點(diǎn)燃時的光芒。

她最后說了一句“我今天絕對不會回去”，不僅是說給我聽，也是給現(xiàn)場的每一個人。

我早就說過，她算是我唯一懼怕的女生，因?yàn)閺男〉酱笏疾话闯＠沓雠疲瑳]人知道她腦袋瓜里想的是什么。

那天，她終究沒有和我回去，哪怕之后又是母親的一番請求。

我知道，當(dāng)一個人下定決心要做什么時，就很難回頭了。這一點(diǎn)，她和我小時候很相像。如果說，每個人做一件事情都是一種欲望，想要義無反顧地做她自己想做的事情就是她那時的欲望。當(dāng)然，每個人都有欲望，形式不同而已。不要企圖反駁，反駁本身也是欲望的一種。

[08]

回家時在公交車上，看著母親一言不發(fā)，我心里對杜晨的那股被壓抑的怒火，終于凸顯了出來。我甚至有些盲目地、義憤填膺地對母親說：“咱不管她了，她走了算了，咱也不缺她?！?/p>

她似乎沒有聽見，只是表情早已僵硬，呆滯地望著窗外。

她回到家，我只能跟在她后面。

她一言不發(fā)地打開房間的門，租住房老舊的木門發(fā)出吱呀的聲音，關(guān)上門時門背后的幾個塑料儲物袋隨之搖擺著。眼前這對我來說已經(jīng)略顯生疏的家，竟然是母親長久以來的住所，我心里逐漸酸楚起來，卻只覺得自己毫無可以施展的能力。

我就這么站在門口，倚在一旁看她默默地收拾在路邊擺攤的包裹，都是些小玩意兒和小掛飾之類的東西。她包在一大塊布里，每天都到人煙繁華的路邊擺攤。每天的收入她從來沒和我說過，但我猜想，那必然是無比微薄的。

這時，眼前的她邊喘著氣，邊收拾那些東西。不知道是因?yàn)橐宦坊貋硖鄣木壒?，還是因?yàn)閮?nèi)心持續(xù)著壓抑，她沒有像平時那樣細(xì)心地?cái)[放那些飾品的位置，而是利索地把那些飾品往包袱里一件又一件快速地扔。此刻，她的神情像極了杜晨小時候賭氣要離家出走時，憤恨地收拾衣服的樣子。當(dāng)然，母親必然不是要出走，只是出門擺攤而已。但即使明白這些，我還是擔(dān)心地望著她，生怕她這么一走就不回了。迅速收拾完包袱之后，她快速地走出門外，沒有和我說一句話，

也沒有理會我對她的阻攔。我就這么跟著她，一路小跑，一言不發(fā)。

就這樣一路追隨她來到市中心，我絲毫沒有停歇的打算。

她走過小巷，我也走過小巷；她走過馬路，我也走過馬路；她走上天橋，我依舊跟上天橋。

天橋上滿是過往的人群，我看見母親就這么跪下來，慌亂地鋪開那個包袱。她一邊忙著整理那些終年沒有賣出去的凌亂飾品，一邊急切地張口叫賣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