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楔子(5)

九闕天荒 作者:語笑嫣然


她在堅(jiān)持什么?

僅僅是為了在夢里看他一眼,與她對飲三杯,那么近,卻那么遠(yuǎn),延續(xù)這場無望的相思嗎?

她是飛蛾。一而再,再而三,縱身撲火。

她愛他。她短短幾百年的生命,愛上的,只有這樣一個(gè)人——唐楓。

可是,他呢?他是她的小老爺??诳诼暵暎迩宕啻?,卻恰好是這稱呼,一語成讖,將他們的關(guān)系限定——他對她,只有主仆之情,只有朋友之誼。

別無其他。

兀自出神的時(shí)候,白萱衣忽然覺得手背一暖。赫然看見莫非楊與自己近在咫尺,正低頭看著她,握了她的手,用一種生澀的語氣問她:“可不可以忘了唐楓,你跟我,我們相守相依,重新開始?!?/p>

白萱衣駭然,甩開莫非楊,跳出幾丈遠(yuǎn),“我不懂你在說些什么。”

“我愛上你了。”

莫非楊說。

他的語氣是僵硬的,仿佛是很想用一種溫柔的深情的態(tài)度去闡述這壯烈的語句,但是,他不擅長。他別扭得連汗毛都在輕輕發(fā)抖,他悄悄地在背后握緊了拳頭,時(shí)而看著白萱衣,時(shí)而又覺得尷尬、膽怯、不敢正視。

白萱衣呆呆地站了許久,望著此刻與平日不相同的莫非楊,沉默著,終是一句話也沒有說,轉(zhuǎn)身飛快地跑開了。

8

那天夜里,雖然知道莫非楊一直都在密切地監(jiān)視著自己,入夢是很危險(xiǎn)的事情,但白萱衣還是再次施了法。

強(qiáng)行進(jìn)入莫非楊的夢境。

她看到了唐楓。

她只是很想看到他,想跟他說話,沒有成文的原因,就只是想。

但這次,唐楓并沒有像前幾次那樣責(zé)備她,或趕她走,而是告訴了她自己驚人的發(fā)現(xiàn),“莫非楊的體內(nèi),在心臟附近的位置,開始出現(xiàn)一團(tuán)暗灰的迷霧。那迷霧的顏色正在日漸加深,外層覆蓋有白色的熒光。而且——在迷霧的中心,旋渦之中,有一團(tuán)紫紅色的火焰。”

紫紅色火焰?

難道是?

白萱衣醒了醒神,也不知是喜是憂。她忽然明白,原來,她一直以來之所以無法分辨莫非楊的真實(shí)身份,是因?yàn)樗桃鈱⒆约旱男呐K保護(hù)起來,掩藏起來。因?yàn)?,他的心臟會暴露他究竟所屬何界。

他是魔。

只有魔,在會在心臟周圍縈繞那樣的紫紅色火焰。

那被稱為魔的惡果,是魔的核心所在。

所以,無論是莫非楊自己刻意隱藏,還是度化莫非楊成魔的人替他將惡果包藏起來,都只有一個(gè)目的——掩飾莫非楊的身份。

以防止想要對付他的人找到他的弱點(diǎn)。

惡果是他的靈魂。也是他的弱點(diǎn)。只要專攻其心臟部位,毀了惡果,那么,縱然這魔的力量再強(qiáng),也會在短時(shí)間內(nèi)迅速衰竭,喪失抵抗的能力。

9

白萱衣偷偷地備了一把匕首。以仙氣淬煉而成的匕首,是藏在袖口的暗箭,只等時(shí)機(jī),攻入莫非楊的心臟。

噬其惡果??墒牵齾s還有猶豫。她猶豫是因?yàn)槟秦笆讜妥叩模粌H是莫非楊,還有唐楓。這個(gè)決定,對她來講,太殘酷。

她始終沒有下定決心。

唐楓一再勸她,將她的堅(jiān)持剖析得一無是處。他說我已經(jīng)是個(gè)死人了,我不可能再有復(fù)活的希望,我的魂魄,甚至是殘缺的,你拿到了又怎樣?況且,隨著莫非楊體力的恢復(fù),我的精神已經(jīng)愈加委靡,我們在同一副軀體里,是此消彼長的關(guān)系——眼下,莫非楊心中的惡果尚且需要你的仙氣來復(fù)元,他的生存,也需要借助我的魂魄來供給能量,所以他暫時(shí)還不能拿我怎樣。你若對他動(dòng)手,成功了,他在滅亡之際必然不放過我,要我跟他玉石俱焚,那我便是死;但你若不殺他,待他復(fù)元之日,也會是他徹底吞噬我,令我消散之時(shí),你縱然還可入他的夢,也無法見到我了。所以,不管怎樣我都只有一種結(jié)果,萱衣,你又何必再固執(zhí)?倒不如拼上一次,若能殺了他,或許還可阻止他去完成所謂的使命,使蒼生免去一場災(zāi)禍?!?/p>

白萱衣一直想著唐楓的這番話,如萬蟻噬心。

血淋淋的真相撕開在面前,她以前不是沒有想過不是沒有預(yù)計(jì)過。她只是不愿意直面,她寧可夜夜入夢,沉醉在那虛幻的夢境里,畫餅充饑。

難道,真的沒有別的選擇了嗎?

匕首就藏在袖子里。那一日,白萱衣像往常那樣,為莫非楊輸入仙氣。莫非楊的眼睛微微閉著,眉心緊鎖。

她還在猶豫。

耳畔似乎徘徊起唐楓催促的聲音——萱衣,快動(dòng)手啊!你還在猶豫什么?不能再等了,你再為他多輸入幾次仙氣,他便可復(fù)元了!

白萱衣覺得驚顫,煩亂,手輕輕一抖,那匕首便滑落出來,她順勢接住,緊握著,寒光凜凜。

這時(shí),鉗子似的一雙手將她牢牢地截住——莫非楊察覺了,“你想殺我?”他不容她辯駁,臉上的青筋已是暴出,眼中好像有一座噴薄的火焰山。他一掌將匕首打落在地上,連帶著白萱衣也飛出幾丈遠(yuǎn)。

那個(gè)混亂的瞬間,白萱衣只見莫非楊如兇猛的野獸般跳起,像巨石壓頂,落在她面前,然后,狠狠地,一掌向著她的天靈蓋劈下來。

寒風(fēng)呼嘯,盤旋于頭頂。

寂寞的青絲被風(fēng)與氣流掀起,翩飛亂舞。白萱衣凄然一笑,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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