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劫看著她。
她看著七劫。
良久,她喃喃地問出一聲,“你是誰?”對方道:“七劫?!彼娜^便握得松了一點。她跟自己說,七劫是陌骨老人的弟子,是這座島的主人,以她幾百年來聽到看到的一些事情來推斷,陌骨老人是忠的,所以七劫也應(yīng)該是忠的。雖然他之前的出現(xiàn)非常詭異,但興許只是自己多慮了。
她暗暗地舒了一口氣,拱手道:“七劫大人,未知可否贈予我們七朵陌骨花?”
七劫沒有說話。
他無論是動作還是表情又或者說話的節(jié)奏,都好像比尋常人慢了半拍。白萱衣卻性子急,見七劫像根木頭樁子似的,她又補充道:“聽聞陌骨老人生前樂善好施,大凡是乘風(fēng)破浪前來陌骨島求花的人,經(jīng)查證,只要無丑惡奸邪的過犯,老人都會贈其陌骨花。想必七劫大人也秉承了令師的傳統(tǒng),是個樂善好施的神仙吧?再說了——”她推了一把旁邊的唐楓,“我這位小老爺,是個迂腐的書生,平日連殺雞都不敢,他可是善良得很呢?!?/p>
話說完,唐楓瞪著白萱衣,七劫也瞪著白萱衣。
一個在左,一個在前。
左邊的那個,是因為聽見女子形容自己為迂腐的書生,唉,就算你要求陌骨花,也不必如此踩低我吧?而前面的那個,則是聽對方尊稱自己為神仙,他自知他可不是什么正牌的神仙,但他卻清楚地看到了白萱衣周身縈繞的仙氣,她才是如假包換的神仙呢。他緩緩道:“是否值得以陌骨花相贈,口說無憑,你們可暫且在竹樓留下,待我查證過后,再做定奪?!?/p>
于是,白萱衣和唐楓便住進了栽花廬。入了大門,封閉式的竹樓重重疊疊,將四周緊緊地圍著。竹樓最高的地方大概有十丈,整整疊了六層。有假山水池有綠樹紅花,也有后花園。
總之一切都繁華而井然有序,好像什么都不缺,唯一缺了就是人氣。除開白萱衣和唐楓,七劫大概就是里面唯一能走動的生物了。
他們沒有看到陌骨老人的另一名弟子送蝶。
白萱衣也多嘴地問過,說聽聞七劫大人還有一位師妹呢,怎的來了這么久都瞧不見她,七劫卻不回答,只領(lǐng)著白萱衣去廂房,開了門,他便功成身退走了。他走路一點聲音也沒有,輕飄飄的,就連背影都跟他的表情一樣,透著陰森與麻木。
白萱衣一個人在屋子里坐不住,便去敲唐楓的房門,唐楓一臉的倦意,很明顯是在強撐,他只擔(dān)心七劫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肯把陌骨花給他,他害怕他的心上人會等不及死去。白萱衣問他:“你猜七劫會怎么考察你呢?”
他心不在焉,根本沒聽見。
白萱衣又湊進了幾分,再問:“其實啊,小老爺,你不如坦白告訴我,你究竟有沒有做過傷天害理的事情?要是你做了,現(xiàn)在說出來,興許我還能替你補救,七劫未必真能查出來。”唐楓看了看白萱衣,就好像他聽到的不是人話而是天書,他滿臉愕然,好一陣,慨然道:“子曰:居處恭,執(zhí)事敬,與人忠。雖之夷狄,不可棄也。我既飽讀圣賢詩書,又怎會做出傷天害理之事,你這樣講,純屬無稽?!?/p>
唉……之前那句話是怎么說來著?
迂腐的書生。
對了,真真是迂腐。白萱衣不禁搖頭,心想,為什么生了一副風(fēng)流倜儻的皮囊,說話卻像個七老八十的夫子,有時候比女人還婆媽。要是他這張臉長在九闕神族哪位公子哥的腦袋上,指不定早就騙光了十里八鄉(xiāng)的仙女們,私生子都一大摞了。
夜里,白萱衣倒頭大睡。直睡到日上三竿方才起來。前腳剛跨出門檻,七劫便來了?!鞍坠媚??!彼f,“剛才我看與你同來的那位唐公子往竹樓背后的山崖上去了,那里地勢險峻,環(huán)境也惡劣,遇上大風(fēng),只怕一個不小心就要被刮走,你是否要跟去看看?”
這情況,說急不急,說緩也不緩,可七劫就是有這能耐,可以把什么都說得像在念佛經(jīng)似的,又慢又沒起伏。等白萱衣聽完,她拔腿就向竹樓外沖去,一邊跑一邊喊:“七劫大人,下次你跟我說話能不能稍微稍微快一點!啊……迂腐的書生小老爺,我真是看少你一陣都不行……”
白萱衣瞬間沒了影。
七劫還在房門口站著?;乩鹊痛沟拈芙窃谒拿纨嬐断玛幱?。他的眼神,閃過幾絲狡黠,還有幾絲惆悵。
他走向隔壁的房間。
唐楓的房間。
他推門進去,只見軟綿綿的大床上,唐楓安靜地躺著,睡得正酣暢。他不過是在空氣里撒了一些醉迷香。再說了一個謊。一切就按照他的計劃進行得有條不紊?!磥碚娴牟荒芨吖懒松裣傻闹巧獭K靡鈸P揚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