職業(yè)機械地走過去,從小護士手里接過鑷子更加小心地擦拭起來。費文杰的傷看起來嚇人,其實不重,擦干凈,消消毒,再上點藥用紗布包好就成行了,這樣的傷在現(xiàn)場應(yīng)該就成可以處理,之所以還要這么隆而重之地用救護車運到醫(yī)院來,想必是因為要在報紙上造造聲勢吧。寧輝鋼鐵公司副總經(jīng)理一馬當先沖在事故搶救的最前列,急診室外那些記者有一大半在等著拍這條頭條新聞。
費文杰始終低著頭,象在想什么心事,只是稍微抬起眼睛,下意識地往葉知我的胸牌上掃了一眼。
這一眼立刻讓葉知我也意識到自己的失誤,果然費文杰迅速抬起頭盯住了葉知我露在口罩外的小半張臉,那么熟悉的額頭、兩道倔強的眉毛和低垂的眼睛就在距離他只有咫尺之遙的地方。
葉知我想象著自己剛才喝下去的那一口水其實是燙傷后流出來的膿血,要用如此強烈的惡心才能讓壓抑住轉(zhuǎn)身就走的沖動,她強迫自己把所有注意力放在費文的右胳臂上,除了傷口什么也不看,他結(jié)實的肌肉修長的手指和手肘那里的一道舊傷疤,一切一切都要無視。
這樣的傷口處理前后只需要十分鐘,葉知我鎮(zhèn)定卻不自若地做完一切,對身邊幫助的護士點點頭,用很正常的速度轉(zhuǎn)過身,湊到杜均身邊去,那里有一名消防戰(zhàn)士,右腿被飛濺起的鋼水貫穿,燒蝕得很厲害。
工作起來的葉知我沒有時間綺思雜念,等到這名戰(zhàn)士被送進監(jiān)護病房,時間已經(jīng)到了凌晨四點,葉知我小心地瞄瞄,她不想見的那個人已經(jīng)不在了。急診室里大部分醫(yī)生護士都面露疲態(tài),喬主任和當班的醫(yī)生留下來,所有拉來加班的人全都收拾收拾回去休息,葉知我也確實有點頂不住了,她和同事打過招呼,換上衣服頭重腳輕地拿包走向停車場。
來的時候急,車沒有停在醫(yī)生專用的車位,而是就近停在了離急診室近的地方。葉知我低下頭翻著包里的車鑰匙,深一腳淺一腳地走著,鞋跟不知怎么地卡住了。水泥陰溝蓋被來來往往的車輪壓裂,露出了里頭的鋼筋,這么巧鞋跟踩在了鋼筋縫里,下去容易,拔出來就難了。
葉知我搖頭嘆息,用力拔了兩下,腳出來了,鞋還卡著。還好現(xiàn)在是凌晨,不至于太丟人,她自嘲地笑笑,彎下腰去拔鞋子。
她頭有點暈,沒聽見汽車駛近的聲音,只看到了兩道明亮的車燈,緊接著手腕就被人攥住,狠狠地把她拉到路邊,一輛出租車恰恰擦著她開過去急剎停住,司機頭伸出來大罵:“半夜三更你游什么魂!”
葉知我嚇出一身冷汗,更讓她害怕的是站在面前的費文杰。她慌亂地把手從他的手心里抽出來,一只腳著地晃了兩晃,費文杰毫不妥協(xié)地用整只手臂環(huán)住了她的腰。
路燈和急診室里明亮的燈光沒法比。不過此刻的昏黃也可以成為一種掩飾,讓隔在兩個人之間的歲月風霜不至于太清晰太明顯。葉知我彎起嘴角試著發(fā)出一聲微笑:“文,文杰……”
費文杰久久地看著她,目光里平靜無波,看不出有久別重逢的悸動。久別,五年時間算不算久別?只是這樣的重逢也許是他們兩個人都不希望的。
“你……”費文杰沉吟著,什么時候來的寧城?”
葉知我訕笑著推開他,蹦到陰溝邊彎腰拔起已經(jīng)被壓扁的皮鞋:“我來很長時間了?!?/p>
她的車就停在前面十幾米遠的地方,葉知我干脆把另一只腳上的鞋子也脫下來,光著腳丫踩在水泥路面上,手里的兩只鞋子扔進路邊垃圾箱:“謝謝你。你的傷……結(jié)痂前不能碰水,別忘了按時上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