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根據(jù)研究“勢利眼”最有成就的美國學者愛潑斯坦(Epstein)的考證,他認為“snob”一詞的來源可能如下,第一,拉丁文的“sine-nobilate”,表示的意思是“感情或思想方面缺乏高貴意識”,后來演變?yōu)椤皊nob”;第二,“snob”源于法語,是“nob”的反義詞,而“nob”一詞本來是指貴族(也可能是法國農(nóng)民所說C’estnoble,“他是個貴族”的吞音發(fā)展而來,大概和北京話“丫頭養(yǎng)的”變成“丫挺”的演變類似)……
反正,勢利的語意學演變非常復雜,現(xiàn)在的學者,誰也不敢說自己的認定最正確。
總而言之,勢利是我們?nèi)诵灾幸粋€不可或缺的特質(zhì)。無論是瞧不起不如自己的勢利,還是因為自己高人一等洋洋自得的勢利,本質(zhì)上都是自我渺小的一種身份憂慮而成。族源、家譜、權(quán)力、財富、認識哪個大人物、身上穿的戴的開什么車住哪個高尚住宅區(qū),總之都和身份地位有關。
我最近親身感受的“勢利”事件,有一深一淺兩個層次的。
淺層次的勢利和服務業(yè)有關——日前回老家天津,邀請我兩個貧民階層出身的表弟吃飯,為了表示表哥我有錢有面子,我請他們到南市食品街斜對面一個很大很亮堂的海鮮餐館。進門才知道這里都是包間,沒有散座。在大堂點菜看價格,我開小公司的胖表弟臉上頓呈猶豫痛苦之色,“這些東西我們不愛吃,還是找小館子吧……”一旁負責帶客的河南女服務員臉色頓時陰沉,顯然她看出了我胖表弟是窮人一個,原先殷勤的笑容頓時消失,換上一張后媽的冷臉,“要不先生們換個地方,我們這餐館可火,好多客人等著訂包間呢……”怒從心起,惡向膽生,我立馬點了三個“三頭鮑魚”和一些來歷可疑、價格不菲的海鮮,總算讓女服務員的那張勢利臉恢復了潤澤。吃后結(jié)賬,近5000塊錢。為了打消兩個表弟可能生出的讓我出血花錢的歉意,我吹牛逼說:“沒事,不貴,我度假在香港吃過最好的鮑魚,一只都要3000港幣……”打著飽嗝,吹出一口輕煙,桌對面的胖表弟得便宜賣乖地說,“表哥,這些海鮮味道太輕了,真不如請我們哥倆吃頓麻辣燙……”
深層次的勢利,是這個樣子的:最近,我們一位非常好的朋友劉大哥在北京因癌癥去世。劉哥正值40多歲的盛年,在北京養(yǎng)病治療近一年多,作為哥們、朋友圈子,與他相熟的人都多次去看望他,唯獨一個特別勢利的哥們沒有去。而這個勢利的哥們,常年在北京一直呆著,愣是沒有一次去醫(yī)院看望患病的劉哥。他從前在深圳的時候,劉哥常常請大家喝酒吃飯,和他稱兄道弟,辦了不少大事小事。現(xiàn)在,這位勢利哥們不去醫(yī)院看望劉哥的借口很簡單:“我害怕醫(yī)院的那種 人的氣氛”——其實他不是害怕那種氣氛,主要是因為他知道患病的劉哥是不治之癥,離開人世的時間已經(jīng)是按天計算。對于一個勢利者來講,這樣的人已經(jīng)喪失任何可利用的價值。所以,這哥們以一個勢利眼思維,做出最“經(jīng)濟的”決定,堅決不去醫(yī)院看望特別需要朋友關懷的垂死的劉哥。而最明顯的一個反證,就是這個哥們在北京常常跑協(xié)和醫(yī)院看望一個老干部,每次都送去大把的冬蟲夏草,伺候湯藥,端茶遞水。那老干部其實也快下黃泉路了,但老頭有個正當官的兒子——我們那位勢利的哥們,看重的其實就是老頭兒子的地位所能帶來的長遠利益……
推人及己,我們也不能武斷地認定勢利眼就是某種下賤品格的暴露,雖然那些勢利的人確實缺乏同情心、關愛感和善良的意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