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瞬間之后,安慶號幾乎近在咫尺,幾乎就在我們眼前,很多碎片已經(jīng)被沖上了甲板。
借著閃電打出的亮光看向海面,我看得更清楚了。那艘看上去就比福昌號大很多的大輪船,已經(jīng)只能說是一大堆還沒有解體的木板,勾連錯合地勉強(qiáng)拼湊在一起,浮在被閃電光印得無比蒼白的海面上,隨著巨浪翻滾著。
它的船頭和船尾翹出海面,船頭上白色的“安慶號”三個字就像墓碑體一樣陰沉。整條船體的中間,已經(jīng)全部坍癟了下去,就好似被發(fā)怒的龍王爺,用他那巨大的龍爪,猛然一擊,將堅固的安慶號從中間擊散了一樣。
最讓我們毛骨悚然的,在那三根東倒西歪的桅桿上,從上到下密密麻麻地掛滿了人,全都耷拉著腦袋,不知道是死是活,他們一定是船破的時候攀在殘骸上等待救援的。
整個場面就像一副海上地獄受刑圖。這些人不知道死了沒有。
安慶號竟然變成這種鬼樣子,不知道之前發(fā)生了什么詭異的事情,但無論如何叔父都兇多吉少了。這個時候,我忽然想起叔父和我在一起的種種場景,一個可怕的念頭吞噬著我的心:最后一個親人也不在了。不是拋棄我,再也見不到了那種,而是真的不在了,從今往后,我是真真正正的只有一個人獨(dú)自活在這個世界上了。
我無措的轉(zhuǎn)頭看向身邊,周圍的乘客都陰沉著臉。
這個時候,有人忽然叫道:“上面的人還活著?!?/p>
我心中一驚,轉(zhuǎn)頭,就看到在殘骸上的那些人,有人在朝我們招手。
“救人!”我心中一激動,立即沖到艙門口,像瘋了一樣猛踹艙門,“蛟爺,救人!”
沒有人幫我,連阿惠都沒有幫我,我也不知道是怎么踹開艙門的,一下沖了出去。
外面狂風(fēng)暴雨一下鋪面而來,幾乎把我重新甩進(jìn)了艙里,我咬牙沖了出去,一下就發(fā)現(xiàn)為什么我怎么踹門都沒有人聽到,整個甲板上全是暴雨打著船板的聲音,那聲音極其響,嘈雜過我聽到的任何一種聲音,在里面我什么都聽不到。
抓住甲板的縫隙,我?guī)缀跏潜焕撕陀晁畨涸诩装迳吓溃[約我,我就看到所有的淘??投荚谧约旱奈恢蒙希秳臃K,在這么巨大的聲音中人的聲音太渺小了,根本無法用來對話,但是所有的淘??投伎粗奈卜?/p>
那是蛟爺拽著的尾帆,他站在舵盤上,用腳踩舵桿,一手拉著尾帆,所有人看著尾帆拉動主帆。
我一下就知道為什么是這樣的設(shè)計,像烏槽這樣的小船,能夠在外海航行,原來就是靠的這一手絕活。
風(fēng)浪中,船甲板幾乎傾斜的像個陡坡一樣,我扒著甲板上的縫隙,竭力向蛟爺?shù)姆较蚺廊?。另一邊安慶號的殘骸幾乎就是貼著船弦,但是始終沒有撞上去,似乎有一股奇怪的力量,在拽著兩條船打轉(zhuǎn)。
我無暇去看,爬到一個淘??瓦吷系臅r候,他幾乎貼著我朝我大吼:“你出來干什么?”,我沒理他,但隨即他就不理我了。顯然他并不關(guān)心我的死活。
從甲板到后舵,平時走走只要十幾步,但是我在風(fēng)浪中感覺幾乎爬了一天,我自己也不知道我是如何沒有被沖下船去的。
等我渾身濕透的爬到后舵,發(fā)現(xiàn)蛟爺看到我,很是吃驚,大吼道:“你來干什么???!”
我咬了咬牙,上前兩步忍著眼中的淚大吼道:“蛟爺,我的親叔父在安慶號,現(xiàn)在不知死活,您大人大德,派人救救安慶號上的人吧!”盡管我的心里不報什么希望,但這是我唯一能為叔父做的了。
蛟爺看了我一眼,就大吼道:“自身難保,不想死就回艙去。這兒誰也沒工夫管別人!”
我不死心,就上去像抓住蛟爺?shù)亩鏃U,可還沒抓到,就覺得眼前什么東西一晃,我腦子嗡的一聲,人幾乎是立即的飛了出去。從后舵就摔到甲板上。撞到一根帆繩上才停下來。
我翻起來,邊上一個淘海客一腳把我踹到玄邊,我感覺到自己胸口火辣辣的疼,翻開衣服一看,胸口上竟有一個七個腳趾的腳印,我竟然是被蛟爺一腳踢飛出來的。
那一腳的速度太快了,我竟然什么都沒有看到。我咳嗽了幾聲,終于吐了出來,也不知道是血還是食物,但是也管不了那么多,還想繼續(xù)上去。但是船翻轉(zhuǎn)的走了幾步實在站不住了,只好對著一遍的淘??痛蠼校骸靶值?,有繩子嗎?行行好救救他們吧。”
“滾開!”他對我大罵。
“可是他們還沒有死??!你看他們還在動?!蔽翌櫜坏媚敲炊?,想爬上去拉他。
“放你媽的狗屁,沒死,你仔細(xì)看看,那些到底是什么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