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說:“朕只要做了,就不后悔。你起來,朕告訴你,朕早有重用你的意思,有人說你雖精明干練,卻叫人看不透。也有人說你口是心非,包藏禍心,你自己覺得呢?”
朱元璋喜歡這樣當面提出不好回答的問題。
胡惟庸說得十分得體,既不自夸,也不辯解,他說自己整天在皇上跟前伺候,“皇上最能看透臣,臣自己說什么都是沒有用的?!?/p>
“也不一定?!敝煸罢f他連自己的養(yǎng)子朱文正都沒有看透,更不要說別人了。他用人,敢用,也敢罷,他警告胡惟庸,一旦坐了相位,有可能成為眾矢之的,也可能大權(quán)在握忘乎所以,要做趙普,而不是趙高,望他好自為之。
這等于是單獨對胡惟庸下了上諭,接替李善長的相位已是板上釘釘了,多年的努力、多年的宿愿、多年的抱負,總算開花結(jié)果了。胡惟庸既要在皇上面前掩飾住狂喜而不至于失態(tài),一方面又要盡善盡美地表達出對皇上的感激和忠誠,最好的辦法是流淚。
他的淚腺還真幫他忙,頓時淚滿雙頰地跪在了朱元璋面前。
胡惟庸說:“陛下方才的教誨之言,我會銘記終生的。”
這時有值殿官遞上一份奏疏,原來大將軍藍玉奏報,他已率兵攻占拉河,在那里屯兵駐防后,想回京面奏。
朱元璋接奏報在手,對胡惟庸笑道:“哪里是來面奏,是想媳婦了。也難怪,這些將領(lǐng),這么多年屁股幾乎沒離開過馬背,有些人還說朕重武輕文,沒有武將馳騁天下,江山能打下來嗎?今后可把輪休當成制度,讓武將輪流回來休假,或者長期駐守在邊塞的,可帶妻小?!?/p>
胡惟庸稱頌這個辦法可安武將之心,也盡人情,他愿領(lǐng)旨去辦。
李善長告老還鄉(xiāng)
李善長還是識趣的,一經(jīng)得到朱元璋的暗示,立刻連夜上了一道表,稱自己年邁體衰,精力不濟,繼續(xù)為相監(jiān)國,會誤了社稷,故再三懇請告老還鄉(xiāng)。
朱元璋在早朝的時候,叫值殿官當眾宣讀了李善長的辭官表。
朱元璋說李善長功在社稷,不準他致仕,再三慰勉挽留。
李善長不傻,他周圍的人也都幫他謀劃。朱元璋的挽留不過是虛應(yīng)故事、官樣文章,是在表現(xiàn)他的不忘勛臣的恩崇,是在示恩,也是給這位開國老臣留夠了面子,李善長豈可當真?
于是李善長又接連上了兩道泣血頓首、誠惶誠恐的辭官表,朱元璋終于在于心不忍地表白后,忍痛割愛,賜他榮歸故里了。
洪武四年(公元1371年)正月,李善長帶著家口回老家濠州。
長江邊上一溜十幾條大船整裝待發(fā),帆也升起來了。陳寧、詹徽、陸仲亨、郭興、費聚、吳楨等官員都來為李善長送行。李善長站在碼頭上,眾官為他敬酒。李善長眼含著淚,說:“老朽真不敢當,本來想悄悄走的,卻還是驚動了各位?!?/p>
李善長心里有一種無以名狀的失落感?;噬厦髦袢諉⒊谭掂l(xiāng),卻毫無表示,他本人不來,至少要隆重地委派一個欽差送上一程??!最終皇上還是沒給足他面子,也叫這些朋友同僚們看著冷清,這是他心里酸楚的原因。
郭興說:“丞相勞苦功高,平時待我們?nèi)缧珠L,你今日榮歸故里,豈能不送?”
費聚說丞相才五十七,怎么就不叫干了?語中有不平之意。陸仲亨用力踩了他腳一下。李善長說自己老了,糊涂了,辦了些讓皇上不放心的事,此次歸鄉(xiāng),當老守田園了,望各位好好盡職盡責(zé),為皇上出力。
陳寧說:“說不定哪一天,皇上又會想起丞相的好處,一紙詔書召您回來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