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以后,袁熙問我,阮陶,沒有顧延,沒有愛,你會死嗎?
死,不會啊,袁熙。
可是,有了顧延,有了愛,暗淡著的生命就可以重生,一切就都變得更有意義了啊。
你看,就連那個最最普通的清晨,都像是充滿了蛋糕烘焙的味道,路邊的水洼也不被嫌棄濺滿褲腳,仿佛還有點(diǎn)活潑。最真實(shí)的愛就是這樣,沒有波瀾壯闊,有的只是細(xì)微的,微不足道的情緒,它們?nèi)缤諝?,稀疏平常,卻又不可或缺。
我從未那樣熱愛過上學(xué)這件事,只有在學(xué)校里,我和顧延才被圈在同一方天地,這就要講到緣分,全世界那么多所中學(xué),那么多個中學(xué)生,偏偏,我們踏入同一所學(xué)校,成了同學(xué)。
同學(xué)你好!我熱情洋溢地同每個人問好,相信自己總會再與顧延狹路相逢,那時候,我就可以自然周到不露出馬腳,像任何一個忙碌的清晨一樣,假裝不經(jīng)意地說一句,同學(xué)你好!
那段時間,我?guī)缀跸褚恢焕走_(dá),近乎癡迷地在偌大校園里搜索著顧延白楊似的身影。
日子一天天過去,我終于忍不住拖住夏文靜的手,說,要不,我跟他告白吧,再這樣下去,我會變成變態(tài)跟蹤狂的!
袁熙和夏文靜不屑地笑,你以為你現(xiàn)在不是?你比變態(tài)跟蹤狂還可怕!你那眼神,看起來如果不把顧延給吃了,你就會欲火燒身而死。
我無言以對。
為了不讓自己心理扭曲后走上犯罪的道路,我在一個蟬聲陣陣的夜晚,寫了一封令自己都忍不住泫然欲泣的情書,并在信的末尾,鄭重地寫上了我的名字。仿佛是在結(jié)婚登記證上署名一樣的莊重。
第二天清早,我拜托夏文靜潛入顧延的班級,將情書放到了他的書桌上。
我趴在窗戶邊,氣都不敢喘一下,直到夏文靜屁顛屁顛地跑過來沖我做出個勝利的手勢,我才重重地吐出一口氣,初戰(zhàn)告捷的喜悅讓我怪力亂神地抱著夏文靜轉(zhuǎn)了兩個圈。
接下來就是漫漫等待,我揪著一顆煩亂不安的心,時刻警惕著顧延的答復(fù)。
一直到放學(xué),我都沒看見顧延的身影。
夏文靜說,再等等。
我就開始繼續(xù)等。
三天,六天,八天,我日漸憔悴,年少的愛情傷了我的心。
第十天,下午放學(xué)后,我和夏文靜被老師叫到廣播室整理錄音帶。正在整理時,錄音室的門被霍地一下子推開,一個帶著眼鏡形容邋遢的男生顫抖著立在那里。
他說,哪個是阮陶?
我說,我是。
他看向我的目光里立即充滿了一種難以言喻的悲切,他大踏步走過來,一把握住我的手,眼淚就那么聲勢浩大地落了下來。
我有點(diǎn)懵,費(fèi)盡全力抽出我的手,連連倒退了好幾步,終于在廣播臺被迫停下來。
眼前的男生盯著我看了一會兒,捶胸頓足,哭嚎著說,阮陶,謝謝你愛我!可是……可是我已經(jīng)有喜歡的人了!這些天我也思忖良久,再三思慮下,還是決定不能放棄我愛的人而選擇愛我的你,你別看我,別……別用這種眼神看我……我的心會融化……
我呆滯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夏文靜,夏文靜懵懂地?fù)u了搖頭。
我說,這位同學(xué)……
他說,不!什么都不要說!
我說,這位同學(xué)……
他說,是!我承認(rèn)我傷害了你,阮陶,原諒我,我也不想的!
我說,這位同學(xué)……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轉(zhuǎn)身淚奔著消失了。
我說,喂……那位同學(xué)……
他又淚奔著跑回來,悲天憫人地看了我一眼,將一封信塞進(jìn)我手里,他說,你的心,給你,你不要想不開……
說完再度淚奔著跑了出去。
我低頭看了眼信封,頓時變成了雕塑,信,我給顧延的情書,怎么會在那個四眼的手里?答案很簡單,被放錯了位置。
夏文靜一看形勢不妙,立即撲過來抱住我解釋,阮陶,你冷靜,你不要想不開……我真不是故意的!
突然間,我變得特別淡定,也不全怪夏文靜,誰叫我忘記了寫上顧延的名字。
都怪我自己……
正在淡定時,袁熙氣喘吁吁地跑來,他無限憐憫地看著我問,誰摁了廣播鍵?阮陶,你知不知道,就在剛才,通過廣播,全校都知道你被四眼給甩了。
說完,他和夏文靜的目光一齊朝著廣播鍵聚齊--紅色的圓形摁鈕上,是我瞬間僵硬的爪子。事實(shí)就是,剛才被四眼被逼無路時,我不小心摁下了廣播鍵。
我說過,都怪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