貞觀十四年正月,潔白的瑞雪覆蓋了整個長安,大明宮中的宮燈正閃爍著醉人的喜氣,我與城陽皇姐踏著厚厚的積雪,追尋著剛才從眼前竄走的松鼠影子。梅林中,各色梅花開得正艷,冷香撲鼻,讓我忍不住踮起腳伸手想去摘下一朵。
忽然,城陽皇姐拉了拉我的衣袖低聲道:"高陽,你聽,好像有什么聲音。"
我側(cè)耳細(xì)聽,但聽得梅林深處有窸窣的奇怪聲響。出于好奇,我拉著城陽向梅林深處尋去。
眼前的一幕讓我不知所措,我與城陽驚愕地面面相覷。
承乾一身白衣冷冷地看著我,地上閃爍的燭光與焚燒的紙錢,映照著森森牌位上的"稱心"二字。
好熟悉的名字,我似乎在哪里聽過?忽然,腦海中閃過那日東宮走水的往事,那個承乾聲聲呼喚的孌童,那燒死在大火中的孌童不正是叫這個名字嗎?
我冷笑著抬頭,對上承乾倔犟的眼眸道:"太子哥哥如此傷心,不知是偷偷地在此祭奠誰呢?我猜,肯定不是母后吧!"
承乾顯然沒有想到我與城陽會突然出現(xiàn),我倆的出現(xiàn),分明破壞了他心中的憂傷,打擾了他與稱心的相逢。他冷冷地瞪了我一眼說道:"要你多管閑事!"
我對他甜甜一笑道:"我可不是多管閑事。"
見我倆似乎就要鬧起來,城陽擔(dān)憂地看了看承乾,又拉了拉我的衣袖低聲道:"高陽,我們還是算了吧。要是讓父皇知道了……"
我看了一眼承乾對城陽說道:"呵呵,他才不會怕父皇知道啦,要是怕,就不會在這里祭祀一個……"我略微頓了頓,向城陽笑道:"十六皇姐,你可知那牌位上的稱心是誰嗎?"
城陽好奇地看了看一臉陰郁的太子,又看了看我問道:"稱心是誰?"
我向太子眨了眨眼睛,低頭對城陽說道:"我們見過的!"
城陽不明所以地問道:"高陽,你就快說吧,別再給我賣關(guān)子了!"
我朗笑著走上前,蹲在地上,望著那一塵不染的牌位說道:"十六皇姐,你可還記得大前年母后帶我們?nèi)|宮看太子哥哥,在東宮回廊外被一個匆匆沖出的小太監(jiān)給撞了一下……"
"記得?怎么了?"
"稱心就是那個小太監(jiān)。不!不是太監(jiān),應(yīng)該說是太子哥哥的紅顏知己!"
城陽驚愕地看著我又看著強(qiáng)壓怒火的承乾,她瞪大了眼睛,一時不知所云。
我笑著端起地上的牌位起身,卻被承乾惡狠狠一推,從我手中一把奪過。他被我激怒了,徹底被我激怒了。他心中的怒火毀滅了理智,他已經(jīng)在我故意的挑撥下幻化成了一只受傷的鷹。
承乾一手撫摸著光滑的牌位,一手用力將我再次推遠(yuǎn),他煩躁地向我大聲吼道:"不許碰他!誰也不許!你們,你們這些兇手……"
我一個踉蹌后退了幾步,幸虧被城陽一把扶住。城陽驚愕地看著略失理智的承乾,忍不住上前拉了拉他的衣袖叫道:"太子哥哥!"
承乾正沉浸在自己的悲哀與糾結(jié)中,眼前的城陽,在他的眼中并不是那個時常跟在他身后聲聲呼喚哥哥的小妹妹,而是一柄隔開他與稱心的利劍,他用力一擰城陽嬌嫩的手,并用力一推,眼看城陽就要跌倒,我匆忙上前將她扶住。
"哎喲!"只聽得一聲清脆的咔嚓聲,城陽一聲慘叫,便重重地跌入了我的懷中,我沒有料到承乾的力道居然這么大,一個不小心,沉沉地向后倒去。幸虧地上厚厚的積雪,減輕了我跌倒的力道,可是隱藏在積雪中的枯枝卻生生劃破了我的衣袖,在我的左手臂上留下了深深的劃痕。一股鉆心的痛彌漫四肢,我看到了雪地上殷紅的鮮血,看到了我手臂上慘痛的傷痕。
城陽痛苦地耷拉著手與我跌坐在地上,眼淚嘩嘩流出,不停地叫道:"疼,疼……我的手……"
見自己闖下大禍。承乾匆匆抱著牌位離開,留給我與城陽一抹慘淡的嘲笑。
父皇得知我與城陽受傷的消息,匆匆從含元閣趕來,一進(jìn)重陽閣他便焦急地向太醫(yī)問道:"高陽和城陽的傷勢重嗎?"
張?zhí)t(yī)輕輕為我們倆放下簾子,走上前恭謹(jǐn)?shù)貙Ω富驶胤A道:"回稟皇上,兩位公主的傷是因外力所致。高陽公主右手臂有一道較長的劃痕,為樹枝所傷,臣已經(jīng)為公主處理過了,而城陽公主的右手腕則是受外力所致的骨折,臣已經(jīng)為公主接骨,不過,由于傷在手腕,恢復(fù)起來得花一段時間。"
我隔著紗簾,見父皇皺了皺眉頭,快步走到我們面前,一邊查看著我們的傷勢,一邊問道:"你們倆是怎么受傷的!"
城陽顯然受到嚴(yán)重驚嚇,再加上手腕骨折的疼痛,哭哭啼啼地叫道:"是,是太子……是太子哥哥……"
我靜靜地看著父皇,但見他眼眸一黑看向我略有所思地問道:"高陽,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