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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路難·輾轉(zhuǎn)人心(一)

帝妃策 作者:漪微


眼角看到飛雨離開,世玙毫不客氣的走上南閣主坐席,方才東方子昭坐的地方,舉手相邀道:“但坐無妨。”

子昭臉孔微微扭曲,仍施一禮,“臣參見太子殿下。”

盡管他是一國世子,但瀛國仍是天朝屬國,他必須以臣自稱,朝拜漢宮。不久之后,就會不再需要了。

“省省吧,對著別人裝去。”世玙揮手示意他免禮,再次請他落座。“東方子昭,你的確會謀人,然而,只靠謀人成事便是小家子氣的下作功夫。這一點,你父王懂的都比你多些?!?/p>

兩人一般的年紀(jì),相形之下氣度卻高低頓顯。

東方子昭并不惱怒,從容道:“臣的父王自是有史以來最聽話的瀛王,唯帝命是從。臣記得,當(dāng)今圣上曾道過一句至理名言——‘弱帝養(yǎng)兵,強帝扶王’。瀛王為傀儡,東海遂平靜。如此來看,圣上也不過是謀人成事罷了?!?/p>

世玙笑笑,道:“你說的對。不過,不怕人下作,只怕人愚蠢?!?/p>

他在衣袖下握拳,“你與眾生殿合作,便是愚蠢。賢妃只有一個,不可能給兩方平分。若瀛國要先拼一個眾生殿,必然大耗元氣,試問……你還拿什么去與天朝皇廷對壘?”

子昭遂反問,“說到‘瀛國之獨立’,殿下會允許么?”

世玙冷笑幾聲,目光凌人,“瀛國只想獨立而已?東方子昭,說出這種話,你自己都不信。你要的,是東洲霸主!”

稱霸,成為東洲的主宰。

這才是海島想要自天洲手中搶走的東西。

天與海,同樣的廣博浩大,同樣的可容萬物。唯一容不下的,便是對方。

世玙威然逼視著對面云淡風(fēng)輕的瀛國世子,這只有野心有手腕的白毛狐貍居然可以沉寂這許多年,時至今日才開始發(fā)力,已然出乎他的意料。

子昭被一言戳穿,心中浪潮即將洶涌。

他要的,是東洲霸主。不錯,自十二歲時在朝拜時受辱起,他人生便只為復(fù)仇。她歇斯底里的說——他讓她惡心??伤衷跄苤肋@十年間漢宮又對瀛國做下了何等*?

“太子殿下,若日后真的發(fā)生了什么血腥的事,請回憶‘焚書’那日。從那日起,瀛國的歷史全被燒掉,于是,我們只余可以期許可以拼搏的未來?!?/p>

焚書?

世玙一愣,隨時憶起了那次事件。的確,若說十二歲的東方子昭是身體受辱,那么十六歲時的瀛國世子,是被焚燒了靈魂,讓他曾經(jīng)的雄心徹底枯萎腐爛,而在那攤腐爛的肉上,他涅槃新生,懷抱著更大的仇恨,重新啟程。

然而,事情的起始又是何人過錯?

東方子昭無疑比東方遙聰明的多,年幼的他想要振興海島,卻深知天朝絕不會容忍海運上的任何紕漏。東方遙不過偶爾做些瞞報貢品、藏匿資財?shù)男⊥敌∶?,子昭卻想以另一種方式為瀛國的獨立之路鋪好基石。

十六歲那年,尚是少年的瀛國世子做出了一件震驚東洲的事——

自行編纂國史,稱為“國紀(jì)”。

在東方子昭一手主持的新瀛史中,漢人作為瀛人祖先的事實被全盤否認(rèn),只字不提。他實在是個才華橫溢的編造者,竟憑空捏造出了瀛國根本不存在的數(shù)百年上古史,事后漢皇讀了,竟不禁為他的文采*與巧妙構(gòu)思而拍案叫絕。

那是篇精彩絕倫的故事書,除了全是虛假,沒有一點缺點。

他不否認(rèn),亦不承認(rèn)漢皇的統(tǒng)治,只將官號由完全仿制天朝的“仁義禮智信”,改為其實并無過多差別的“仁禮信義智”。

以新史為基,他又把國都奈瑯城中所有秉承漢風(fēng)的物事剔除殆盡,一點不留。

有了“國紀(jì)”,他又立“國法”。

至此,天朝作為東洲之宗的地位,在瀛國名存實亡。

而東方子昭的聰明還不僅在于此,幾年間,他不但不疏遠(yuǎn)天朝,反而越發(fā)殷勤的進(jìn)貢、朝拜、建交,意在麻痹敵手,謀求發(fā)展。他親自主導(dǎo)在漢土各地置地,瑤臺月便是最瘋狂斂財?shù)幕鶚I(yè)之一,幾年之間已經(jīng)遍及漢土東南,沿岸商埠難望其項背。

完成這一切創(chuàng)舉,瀛國世子不過尚且十六七的年紀(jì),少年頭腦中究竟還有怎樣的機心與野心,他究竟有多少能耐,無人知曉。

然而,比起一生戎馬歷練的漢皇,十六歲的瀛國世子畢竟稚嫩。海島上翻天覆地的革新被叛徒傳至漢宮,漢皇震怒。

之后,便是載入東洲史冊的那一日——“焚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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