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一休沐。書院中上至祭酒博士,下至學(xué)子侍從,都可以在家休息。明日難得的不用起早可以睡懶覺,吃過晚飯泡了個澡,魚沫心里盤算這個休息日該如何過。她長發(fā)散著,水珠順著頭發(fā)一顆顆濺在裙子上。
頭發(fā)未干不能睡覺,魚沫坐在窗口看流螢在晚香玉里飛來飛去。許是她生來是干夜間行當(dāng)?shù)模瑢σ雇淼溺姁鄞蟠蟪^白日。荷月的晚風(fēng)帶著絲絲的甜香,像是情人間的呢喃,既溫柔又曖昧,讓人渾身酥軟,情愿就這樣坐在夜風(fēng)中過一夜。
縱身攀上廊檐,魚沫在高處看司馬府的重重院落。她發(fā)現(xiàn)玄香書房的燈亮著,踮起腳尖縱身飛到書房的屋頂,掛在貔貅斗角上向下看。
玄香此時正坐在窗邊弈棋,窗戶開著。魚沫看到他穿銀灰的長衫,頭發(fā)散在背上不時有水珠滑下,紅唇烈焰,眉目清秀,似是也剛剛泡過澡。
“表小姐這是在倒立消食嗎?”
秦青突然出現(xiàn),魚沫嚇得手一滑險些從檐上掉下來,她小腿一勾,總算掛在屋檐上。
“你來去就不能有點兒動靜嗎?人嚇人會嚇?biāo)廊说??!?翻身騎在斗角上,她怒視秦青。
秦青面無表情道:“聲音太大,怕將您驚走!讓家將們誤以為又來了飛賊!”
“……”
魚沫問他,“公子在做什么?”
秦青表情怪異地道:“您來了好一會兒,自己不是都看到了嗎?”
“……”魚沫覺得這樣的人真是無趣,好歹大家每日低頭不見抬頭見,非弄得相見分外眼紅。
不再理會秦青,她翻身落地,趴在窗口繼續(xù)瞧玄香。魚沫心道這可真是璞玉雕成的美人,晶瑩剔透沒有一絲瑕疵,連笑意都帶著溫柔。
玄香早知她過來,在棋枰上落一點白子,也不抬頭,問她, “怎么還沒睡?
不是日日都嚷著困嗎?”
魚沫跳上窗臺,托腮望著月亮道: “公子,聽說宵正修習(xí)的是律學(xué),春闈后要入大理寺,那你呢?你將來可否要入三司?”自打玄香將她從落霞坊帶回來后,魚沫自覺與他親密了些,畢竟他們有了共同的秘密。玄香越是什么都不說什么都不問,魚沫心里越覺得他這人可信賴。
玄香笑道:“今日棗樹下共患難后,沫兒對商公子的芥蒂全無了?”
魚沫搖頭嘆道:“他那個人,如果內(nèi)心能跟外表一般事事都漠不在乎就好了。
我總覺得他時常裝傻,重要關(guān)頭卻比誰都精明。”
玄香道:“你很在乎他是否入大理寺?”
他兩指頭拈著一枚棋子,指頭修長,肌膚泛著玉色光澤。
魚沫呵呵笑道:“隨便問問,其實我是關(guān)心公子的去向,他去哪里與我有什么關(guān)系?”這句話說得有些違心,自從宵正看了她的立言卷,她向來把他視為肉刺,怎能不關(guān)心?
“春闈,我不會參加。太君的意思,是要我承襲太爺?shù)木粑?,不必入朝為官?!毙阒е~頭,紅唇抿著,面上有一絲迷茫之色。
魚沫奇怪地問道:“那大公子與二公子呢?難道你是嫡長孫?”
玄香笑了笑不答她話,魚沫覺得那笑容里帶了幾分苦澀。
“太君的生辰要到了,明日沫兒隨我到南山寺祈福吧。”
魚沫失望道:“明日?幾時?”
玄香道:“會讓你睡足的,平旦出發(fā)。”
翌日,桃夭將魚沫叫醒,說三公子已經(jīng)在書房等她了。魚沫迷迷糊糊被桃夭拉起來洗漱整理妝容。自從戴上人皮面具后,魚沫就沒敢在人前洗過這張臉。每次桃夭端水過來,她只是小心翼翼地拿帕子裝模作樣地擦拭,很怕面巾硬些會將面皮刮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