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萍露的父親最先打破沉默,從身后的布口袋中掏出一根銹跡斑斑的煙斗與煙絲盒,哆哆嗦嗦地向里面塞著潮濕的煙絲,關萍露急忙過去動作嫻熟地幫父親點燃,他吧嗒了兩口,心滿意足地望著關萍露,笑了。
“爹,你又不肯跟我住一起,要不我會天天給你點煙的?!标P萍露假裝有些生氣地依偎在父親身邊,輕輕地幫他捶腿。
“唉,不是爹不肯,爹這樣的小戲班子四處跑碼頭,在上海也就十天半個月的,到你那里住不方便,還給你添亂?!备赣H無奈地一笑,嘆息道。
“萍露,你現在有出息了,以后要好好做事,第一樁,做一個正直的人,有良心的人,千萬別忘了你是中國人。”父親突然話鋒一轉,語重心長地對關萍露說道。
“爹一向是這樣教導我的,做人要有骨氣,爹的戲班子專門演《桃花扇》,就是演這種骨氣?!标P萍露眼睛睜得大大的,點著頭回答。
“哎喲,你看我都忘了,來,趕緊擦擦?!备赣H突然站起身,拿過毛巾,遞給關萍露。
“爹,要是我去做一件別人都不理解的事,你會理解我嗎?”關萍露心頭一熱,眼里噙著淚花,看著父親。
“你是爹的女兒,爹一把屎一把尿帶大的,知女莫如父啊!萍露,爹相信你,你去做你想做的事吧?!备赣H似乎有些明白關萍露在說著什么,眼神堅定地回答道。
關萍露依偎在父親懷里,久久不愿離去。
丁默群喜歡旗袍,也喜歡設計旗袍,但他的靈感往往來自刑房。他看著犯人們被痛打著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時,臉上便充滿了快感,看到他們皮綻肉開、鮮血飛濺就有了旗袍刻意露出梅花鏤空性感的創(chuàng)意。他覺得自己這樣獨一無二的旗袍也只有關萍露才有資格穿出它的性感與嫵媚,尤其是聯(lián)想到關萍露穿上性感旗袍之后的搖曳身姿與若隱若現的潔白肌膚,丁默群往往有些克制不住自己欲望的笑容,但錢鵬飛似乎能看在心里,卻不知曉直接說出丁默群心中的秘密不是奉承,而是作梗。所以有段時間內,錢鵬飛稍稍收斂,就算眼睛看得到,心里很清楚,嘴巴也不能說。即使當丁默群再次遇到關萍露,大為贊賞地夸獎她將《日出》中的陳白露演繹得惟妙惟肖時,他就知道丁默群的下步棋是什么了。
“丁先生也喜歡《日出》?”關萍露被丁默群夸得有點不好意思,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