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夏彤小聲道歉。
曲蔚然沒說話,房間里,又是一片寂靜。
曲蔚然抬起眼,默默地看著夏彤打著石膏的手臂,抬手用包著繃帶的手磨蹭著石膏,輕聲問:“還疼嗎?”
夏彤使勁地?fù)u頭:“不疼!一點(diǎn)也不疼。”
“騙人,一定很疼?!鼻等浑m然在和夏彤說話,可眼睛卻沒有望著她,空洞的眼神像是透過夏彤的手臂看向更遠(yuǎn)的地方,他一邊機(jī)械地磨蹭著夏彤的手臂,一邊呢喃著,“一定很疼,一定很疼……”
夏彤猛地用力想抬起手臂,可帶來的卻是鉆心的疼痛,夏彤沒辦法,整個身子撲到曲蔚然身上,用力地壓著他,想給他溫暖,想給他擁抱,她一直在他耳邊重復(fù)著:“曲蔚然!我真的不疼。真的,真的不疼,一點(diǎn)也不疼,不騙你,真的不疼……”
夏彤半個身子壓在曲蔚然身上,用蹩腳的謊話安慰著他,眼淚順著臉頰滑落,沾在曲蔚然的臉頰上、脖頸上,冰冰涼的一片。
曲蔚然空洞的眼神慢慢回過神來,身上的重量與耳邊吵鬧的哭聲將他從噩夢般的回憶里拽了出來。他抬頭,直直地看著雪白的天花板,冰涼僵硬的身體像是感覺到夏彤身上的溫度一般,慢慢地蘇醒過來,他緩緩地抬起雙手,用力地抱住夏彤,很用力很用力地抱住!盡管她身上的石膏壓住了他的傷口,盡管他的手心的傷口又變得鮮血淋淋,可他依然沒有放手,他緊緊地閉著雙眼,似乎在這個充滿疼痛的擁抱中,得到了小小的溫暖與安慰。
病房外面,一直站在門口的邵刑警微微嘆了口氣,看向他們的眼神充滿憐憫,抬起手,輕輕將病房的門帶上。
過了二十幾分鐘,夏彤雙眼又紅又腫地從病房里出來,邵刑警問:“怎么樣?”
夏彤抬起臉,感激地望著他笑笑:“嗯,曲蔚然說他會好好合作的?!?
邵刑警點(diǎn)頭:“哦,不錯啊,謝謝你?!?
“哪里,是我該謝謝你才對。”夏彤連忙鞠躬道謝,她一直以為警察都蠻兇的,沒想到嗯邵刑警這么親切。
邵刑警笑笑:“你先回病房休息吧。”
“那曲蔚然沒事吧?他不會被抓吧?”
“這事還需要調(diào)查取證,如果他真是正當(dāng)防衛(wèi),那應(yīng)該沒什么事?!?
“他真的是正當(dāng)防衛(wèi),真的是!”
“好了,好了。”邵警官揮揮手,“是不是,我們警方會調(diào)查的,你先回去休息吧?!?
夏彤還想說什么,卻被一直等在一邊的嚴(yán)蕊拉走:“走吧,沒事的?!?
“可是……”
“你一直說警察會煩的啦?!?
夏彤想想也對,只能一步三回頭地往回走。
邵警官搖搖頭,點(diǎn)了根煙道:“現(xiàn)在的孩子,這么小就談對象?!?
“就是,太早了也。”站在一邊看守的警官附和了一句。
“呵呵?!鄙劬傩α藘陕?,將手中的煙抽完,理了理放在一邊的材料道,“唉,把這小子的筆錄作完,就下班了。”
說完,推開病房門走了進(jìn)去。
病房里的窗簾已經(jīng)被拉開,窗戶也被打開,新鮮的空氣灌進(jìn)來,清爽的微風(fēng)吹動著窗簾,陽光灑在雪白的病床上。病床上的少年,安靜地靠坐在床頭,他微微仰著臉,望著窗外的藍(lán)天,長長的睫毛在光影中輕輕顫動,白皙的皮膚通透得讓人驚嘆。他的周身像是圍繞著淡淡的憂愁一般,安靜寂然。
很俊的孩子,這是邵警官對曲蔚然的第一印象。
“曲蔚然?!鄙劬俪雎暯兴?。
曲蔚然緩緩地轉(zhuǎn)過頭來,狹長的雙眼微微地瞇了起來,一直到邵警官走近他才睜開。
邵警官抬手,遞給他一個東西:“你的眼鏡。”
“謝謝。”曲蔚然抬手接過,打開眼鏡腿戴上,再次抬起頭來的時候,眼神清澈了些,整個人變得斯文又精明。
“關(guān)于前天發(fā)生的案件,很多問題要問你?!鄙劬俟鹿k地坐到曲蔚然對面。
曲蔚然點(diǎn)頭,表示愿意接受提問。
“衛(wèi)明侶是你什么人?”邵警官問。
“養(yǎng)父?!?
“你知道他有精神?。俊?
“知道。”
“家里的鐵鏈?zhǔn)悄脕礞i他的?”
“嗯?!?
“誰的主意?”
“他自己?!?
“既然鎖起來了,為什么事發(fā)當(dāng)天又要打開?”
“那天……”曲蔚然輕輕閉了下眼睛,回憶道,“那天,媽媽回家看他,他叫出了媽媽的名字。媽媽很高興,以為他清醒了,便想打開鎖讓他自由一下,可是鎖的鑰匙早就給我丟掉了,媽媽就在廚房找了老虎鉗,想剪斷了鐵鏈。”
說到這,曲蔚然忽然安靜了。
邵警官也沒催他,只是看著他,等他慢慢說。
“然后,衛(wèi)明侶很高興,一直笑,一直笑,一直笑……”
曲蔚然忍不住用力地咬了下手指,瞳孔慢慢放大,表情像是陷入了當(dāng)時的恐怖,他顫抖著說:“他一直笑,一直笑,忽然就搶過媽媽手中的老虎鉗……”
“然后就……就開始打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