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剛被幾個女孩和老媽子不由分說扒光了扔進一個撒滿薔薇花瓣的半人高的大浴桶里,洪德就進來了,這是我意料中的一種,也是他把我買來的應有之義,只是鞍馬勞頓,我的身體和欲望都還沒有準備好,我用雙手把臉捂了起來,但卻從指縫里偷窺他的舉動。
洪德在澡盆前規(guī)規(guī)矩矩地跪坐下來,并不直視我,而是盯著我頭頂正上方某個地方,他說,姒姑娘,想跟你說兩件事,第一,既入褒府,賜你褒姓,此后,你就叫褒姒了……
洪德跟我講話時,仆女們旁若無人地擦洗著我的身體發(fā)膚,一個女孩子還把我的大腿狠狠地捏了一把,我尖叫著點頭同意。
洪德接著說,第二,褒府買你過來,并非讓你替我侍母盡孝,而是要送到你到鎬京,入宮侍奉周王姬宮涅,你在褒府最多停留三十天,這三十天你需要學習詩歌、禮儀、舞蹈、兵法韜略和房中術(shù)……
我當場石化了,就像泡著我的一桶熱水瞬間變成一池寒冰。
我拿開雙手,看著洪德,他居然還在看天,我壓抑著怒火問他,你為什么不看我的眼睛?
洪德說,書寫的沙盤已經(jīng)放好了,先生在外面恭候你,洗好了,仆女們會送你過去的。
洪德說完,起身離開了浴室。我心里堵得前所未有。我要淹死自己。我一頭埋進水下。我的渾勁兒上來了,誰都拉不起來我。我就要一死了之了,浴桶的水忽然干了,原來一個經(jīng)驗豐富的老媽子拔掉了桶底的排水木塞,我赤裸坐在一堆殘花敗葉上,忽然想起褒君入獄的事情來,原來我不過是一件拿來贖罪的財物。
先生吟《思齊》,國齊大任,文王之母。思媚周姜,京室之婦。太姒嗣徽,則百斯男……我聽著這個關(guān)于賢妻良母會生兒子上得廳堂下得廚房的故事,任由頭發(fā)上的水滴到書寫的沙盤里,先生說,你要學會書寫“雝雝在宮,肅肅在廟”八個字,這是我們希望你一個月后達到的境界,就是在后宮里會搞好關(guān)系,在廟堂上能假裝正經(jīng)。
洪德又來了,他小心地扶正我的筆桿。我問他,如果我取悅了周王,你父親就能出獄回家了嗎?
也許能,也許不能。洪德不作斷語。
我居然自我作賤地安慰他說,放心吧,我離開了我的父親,作為這份骨肉分離的補償,你的父親一定會回到你身邊。
洪德一聲嘆息。
我每天早上學習詩歌,這是我最喜歡的課程;下午學習兵法韜略,先生講習和推演有名的陰謀;晚上練習舞蹈,褒府重金延請了曾經(jīng)為周王表演過的舞師,徐娘半老,但是風彩不凡;禮儀的教習則無處不在,背筆直地挺著就能做到鶴立雞群,右眼看著交談對象的左耳垂更顯嫵媚,食不在多而在精,美女永遠不摳鼻屎、不大小便、不剪指甲,誰知道她們什么時候做完這些事情的,就像這樣,規(guī)則繁多,我動輒得咎,卻又能迅速領(lǐng)悟,很快如魚得水;褒府挑了一個豐乳細腰肥臀而且好奇心重的姑娘與我同寢,然后給了她一本男女秘戲圖,她每天晚上以訓練房中術(shù)的名義,先扮男人,把秘戲圖上的動作與我演習一遍,然后興致勃勃地把我從頭摸到腳,什么部位都要翻出來欣賞,看得是莫名興奮,真是可氣又可笑。
訓練十分艱苦,有時我想就地躺下來睡一覺再說,但每晚入睡前,我卻又滿心歡喜地期待著新的一天,因為洪德會與我一起朗誦詩歌,糾正我那土里土氣的發(fā)音,他每天都用不同的詞語來贊美我在舞蹈上的精進和所謂天賦,他使用的每一個詞語都很美好,值得我為之奮斗,他還關(guān)心我的胃口和體溫,只要我輕咳一聲,他就關(guān)切地把手背貼在我的額頭上,然后自己頭上,反復檢測,每天早上,他都會聽取侍女關(guān)于我食量、作息和情緒的統(tǒng)計和匯報,然后認真修改新一天的食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