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在八年專業(yè)訓練下,喜盈盈的臉皮也是頗有厚度的。她施施然站起,雙手作揖,高舉過頭頂,一臉鎮(zhèn)靜地說道:“盈盈再謝三位娘親養(yǎng)育之恩?!彪S即雙膝跪下,雙掌鋪開叩拜在地,行了個標準的五體投地禮,眾賓客的議論戛然而止。喜盈盈再次站起,又朗聲說道:“三謝娘親們的養(yǎng)育之恩?!?/p>
再起來時,雖然賓客中還在低聲的議論,卻已有不少人看喜盈盈的眼光從剛才的嘲笑變?yōu)榱诵蕾p。不知道他們是欣賞她的應變能力,還是欣賞她如此的孝道。但喜盈盈卻遠遠地看到,二娘偷偷地對她豎起了大拇指……
喜盈盈心中原本有的緊張感,舒緩了不少。那個動作,是她教給二娘的,看到了二娘的鼓勵,她的氣息也平穩(wěn)了很多。
她將雙手交錯搭在腹部,微微低著頭,深吸一口氣后,緩慢而平穩(wěn)地,一步一步走向場中央。行至場中后,再面向西南,向賓客們作揖行禮。然后面向西跪坐在笄者的軟席上。
二娘尋來的百歲好命婆在臺下凈手后,走上臺來為喜盈盈梳頭。及笄之禮,梳頭之人要尋得長壽、家和、子孫滿堂之人方才是好;而很多人家卻把這一事用來巴結高官或者籠絡貴親,及笄之禮從漢代起沿襲至今,已經(jīng)被沾染了一些歪風,不再僅僅是女兒的成人禮這么單純了,更多了一些攀權附勢的風氣。
但喜盈盈那三位老娘卻是為她想得周到,選擇了許久方才決定請這位郝婆婆給她梳頭。郝婆婆寓意好婆婆,加上又已花甲高齡,兒女盈床,子孫滿堂,家和業(yè)興,自然成為了周邊著名的梳頭婆婆、鋪床婆婆。這次,她一聽是為姻緣線的獨苗喜盈盈梳頭,便一口答應了,想當初郝婆婆夫妻兩人也是姻緣線撮合的。
隨后便是初加加笄,再加加釵,三加換冠,換好了大袖長裙禮服又朝三位娘親三拜之后,這才禮成。
禮成之后,喜盈盈與三位娘親并列而站。賓客起立,大娘向眾賓客宣布,“小女喜盈盈及笄禮成,感謝各位親朋好友的盛情參與。下面是我們姻緣線當家人的加冠儀式——”
喜盈盈雙腿還在酸麻地顫抖著,又渾渾噩噩地再次跪下。三娘端上一個木盤。隨后,大娘走上前來,掀開盤中之物,喜盈盈定睛一看,原來是一桿沒有秤盤的秤。
按照喜家的傳統(tǒng),給人說媒的時候,腰中要別一支秤桿,除了是喜家媒人的標志以外,還寓意了保證讓男女雙方稱心如意。
當家人的秤桿自然于別人不同,據(jù)說是喜盈盈老爹的老爹的老爹那輩當官媒時候,皇帝御賜的——金秤桿,還順帶了一個金秤砣。
大娘取了那秤桿,走上前來,一臉嚴肅的表情,手腕一翻,用秤桿敲了喜盈盈的頭三下,每敲一下,口中便說一句:“一戒不誠,二戒貪財,三戒貪勢?!?/p>
每一下都敲得無比的用力,敲得喜盈盈腦瓜生疼。隨后,大娘又走到她的身后,用秤桿戳了她的脊梁三下,也說了三句話:“聯(lián)姻不善必有報,翻身脊梁被人戳!一戳不配佳人對,二戳亂配有情人,三戳拆人喜良緣。”
喜盈盈不禁郁悶了:我這堂堂一介有知識有頭腦有氣質(zhì)有能力的雖不算大家閨秀也算是小家碧玉的新大唐女性竟然給人家當起媒婆來了……當媒婆也就罷了,干嗎要那么用力地又敲又戳……
接著,大娘接過三娘遞過來的秤砣,將秤砣拿來掛在喜盈盈脖子上。天,這個秤砣有拳頭大小,又是黃金打造,瞬間她只覺脖子一沉,頭低下來,便無法抬起。大娘朗聲說道:“收了媒人金,鐵了秤砣心,縱使天塌地也陷,務必促成托媒親?!?/p>
“碧霞天君乃心神,送子娘娘為護神;觀音菩薩在案上,月老在天把汝望!這些神靈都在看著我們,如有一絲欺心之處,都會記在賬上,我們一輩子也是還不清的?!贝竽镉终Z重心長地說了一串媒人警句。
雖然有時候看著長安街里那些富家小姐們,脖子上掛著寬厚的項圈,頭上頂著金晃晃的發(fā)釵步搖,喜盈盈也發(fā)出極其艷羨的眼光,但此時,她終于能夠理解到,為什么那些模特的笑容都有些僵硬,脖子上墜了這么一個沉甸甸的東西,誰還能笑得歡實?
正當喜盈盈胡思亂想的時候,大娘突然朝她呸呸呸吐了三口唾沫,說道:“三戒三戳牢記心,身后免遭萬人唾!”喜盈盈頂著一臉的唾沫星子,郁悶地腹誹:好嗎,還帶免費洗的……
說完這些,大娘方才把喜盈盈扶起,待她站直身子后,將秤桿別在她的腰間,取一根紅繩繞過她的腰,說道:“千里姻緣一線牽,月老之職托汝身。望汝勿被金銀蔽,贏得百世口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