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出租車載他來到了蘇格蘭場德比街上的入口。他是位衣著考究的男子,眼睛有點凸出,鼻子總像是在探究著什么的樣子,舉止做派又帶著些神經(jīng)質(zhì)的嚴(yán)肅。他非常激動,門口執(zhí)勤的警察幾乎聽不清他到底在說什么。
“就在我眼前把他殺了!”來訪者急急忙忙地說,手里還緊緊抓著頂禮帽,好像它會被風(fēng)刮走似的,“差點兒把我也殺了。就差一點,第二顆子彈打中了我身邊的燈罩,而且——”
“等等,先生!”警察語帶安撫地追問,“這都是誰干的?”
“手套干的。”來訪者說。
“什么?”
“一副手套。只是里面沒有手。實際上,也沒有手臂或者身體。那家伙是隱身人。給我聽好了,他接下來還會殺了那姑娘的!”
警察退后了一步,站直了身體打量著來訪者。這位男子看上去并沒有發(fā)瘋。他眼睛濕潤,大口大口地喘氣,呼出的氣兒在陰冷的空氣中凝結(jié)成白霧。
“好的,先生?!本煺f,“筆直走,第一個轉(zhuǎn)角拐彎,左手第三個門?!?/p>
他只是按照程序這么說。他提到的那扇門上只有“D-3,馬奇上?!睅讉€字,但門后掩藏著許多故事。事實上,那里是怪奇故事之家,而且也正是為了接手這些故事而存在的??傆行┠吧伺軄硎锥季晱d,報上來的案件看上去完全不合常理,不見日光。但除非報案者顯然是個瘋子,這些事總得有人調(diào)查;而D-3部門就是類似案件的處理所。
D-3有自己的專屬職員,首當(dāng)其沖的就是巡官(前上尉)羅伯茨,他長久以來一直在馬奇上校手下工作,經(jīng)歷過各種各樣的事情。D-3也不歸常規(guī)組織管,直接歸局長辦公室負(fù)責(zé)。有人認(rèn)為馬奇上校之所以被安排負(fù)責(zé)這個部門,是因為世界上沒有什么事能讓他驚訝。他腦子里還存儲著一大堆知道了也沒什么意義的知識可供調(diào)用。此外,他對任何謎題都有興趣,下至拼圖,上不封頂。過了羅伯茨巡官那一關(guān)的來訪者會在內(nèi)間的辦公室里看到一個體格高大、和藹可親(體重十七石)的男子,面有雀斑,藍(lán)眼睛,好像對什么都頗有興趣,剪短的小胡子像是沙子的黃褐色,又像是灰的,底下戳出來一截短短的煙斗。
就在那個早晨,那個戴著禮帽焦慮萬分的男子的確通過了外間辦公室。正如馬奇上校對羅伯茨巡官指出的那樣,情況很糟糕;他們最好還是聽聽這人有什么要說的。
“我知道,”來訪者端起了莊嚴(yán)的架子,說道,“你們肯定認(rèn)為我瘋了。好吧,就算我的確瘋了——”天生的警覺堵住了他的嘴,“呃——不,不是這么回事;也許我有點緊張了。但我的名字和地位總能確保我沒有胡說吧?我名叫羅德曼,霍拉斯·羅德曼。我是羅德曼—休斯注冊會計師與個人所得稅咨詢師公司的資深合伙人。我在漢普斯特德的圣尼古拉斯街24號住了十六年了。先生,我目睹了一場謀殺,而且,老天保佑,沒人會相信的。”
他的聲音里帶上了種氣喘病似的激昂調(diào)子。
“沒關(guān)系?!瘪R奇安慰他道,“我認(rèn)識個人也遇到過同樣的問題。盡管說吧?!?/p>
“我不確定該怎么說?!绷_德曼停了一下,突兀地說。他回想道:“那和我在圣尼古拉斯街的房子正對面的那片新造的公寓有關(guān)?!彼窒肓讼胝f,“許多房子被推倒,騰出地方來造公寓。我的朋友艾奇遜太太住在18號,她告訴我說她對于23號的消失完全不覺得遺憾,因為在她祖父活著的時候,那棟房子的名聲很不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