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爺爺說：“他們不是怕人，而是怕人死后惦記他們，找他們報復(fù)。他們膽小，做些見不得人的事情，但是怕人看見，跟偷雞摸狗的小偷沒兩樣。就像剛才，我大喊一聲他們就嚇得無影無蹤了。你喊一聲，他們就以為你認(rèn)識他們，他們就不敢直接對你下手。他們跟瑰道士不同，瑰道士不怕人死了做鬼也跟著，但是他們怕人死后變成鬼來找他們麻煩。”

選婆和客人張著嘴靜靜地聽爺爺說話。剛才還很喧鬧的大棚里此時非常安靜。

爺爺接著說：“他們之所以叫一目五先生，是因為他們中四個鬼是瞎子，只有一個能看見，但那個能看見的還是獨眼。他們五個的行動全靠那一只眼睛。這五個鬼以吸人氣為生，人如果被一個鬼吸了，就會生病，被兩個以上的鬼吸氣了就會大病一場。如果被五個鬼同時吸了氣就會死掉?！?/p>

爺爺說話的時候有些上氣不接下氣，底氣也沒有平時那么足。我知道，跟女色鬼和瑰道士的爭斗中，爺爺受到的反噬作用很強，一時半會兒不可能恢復(fù)。

安靜的大棚里響起了戚戚的說話聲，像老師還沒有到的課堂，學(xué)生正在教室里交頭接耳?？腿说吐暯徽?，表情各異。

選婆說：“我剛才好像聽見他們說話了。他們說，謝謝老頭子給他們幾個做了居身之所，讓他們雨天淋不到，晴天曬不到，露水濕不到，涼風(fēng)吹不到。難道老頭子曾給他們做過靈屋？”

爺爺點點頭：“老頭子一生做的靈屋成千上萬，也許這一目五先生剛死的時候都是用了老頭子做的靈屋?！贝藭r，老頭子的棺材也靜靜地待在堂屋里，似乎也正在聽爺爺?shù)脑挕?/p>

選婆道：“難怪他們來拜祭老頭子的，他們還挺感恩的啊?！?/p>

“好了好了，大家吃飯吧，再不吃飯菜都涼了?！睜敔敁]揮手道，“大家不要太擔(dān)心，只要晚上睡覺前記得閂上門，小孩子不要太晚回家，問題應(yīng)該不大。吃飯吃飯?！?/p>

大家聽了爺爺?shù)脑?，心里的驚恐稍微少了些，可是哪里還有心情吃飯？大家紛紛開始討論關(guān)于一目五先生的種種話題。

有一客人說，他以前聽說過關(guān)于一目五先生害人的事情，不過那還是他的祖上五六代的事情。

他的祖上講給兒子聽，兒子又講給兒子聽，一代代講下來，他便知道了祖上那段驚悚經(jīng)歷。那人這么一說，其他客人便紛紛離桌，聚到那個人的桌邊去聽他講他祖上遇到的事情。

我看了看爺爺，爺爺獨自一人坐在桌邊，沒有聚過去聽那人講他祖上的事情。好奇心十足的我也圍了過去。

那人神秘兮兮地說，事情大概是發(fā)生在明清朝的時候。他的祖上是個讀書人，一次進(jìn)京趕考，路上經(jīng)過一個客棧。他的祖上便在這個客棧寄宿。那個客棧沒有專門的客房，所以老板廚師小二還有他的祖上一同睡在一個大房間里。老板睡木床，其他人都睡地鋪。

他的祖上因為擔(dān)心考試的功課做得不足，很晚了還睡不著，心里背誦著各種可能考到的詩句。而老板他們則響起了鼾聲。

到了半夜，一陣陰風(fēng)吹開了客棧的門。小二忘記閂上門了。

他的祖上猜想也許是其他路過的人也到這里投宿，便沒有在意。不一會兒，果然進(jìn)來五個“人”。由于他的祖上睡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里，那五個“人”開始沒有注意到他。他的祖上見進(jìn)來的幾個“人”相互攙扶，覺得事出蹊蹺，便不敢做聲。

一個“人”摸索著走進(jìn)小二的旁邊，俯下身子在小二的周圍嗅了嗅。小二側(cè)躺著睡熟了，根本不知道有“人”在嗅他。那個“人”見小二不動，便將嘴巴湊近小二的腦袋。正當(dāng)它要吸氣時，另外一個“人”拉住了它。

他的祖上聽見另外的一個“人”說話：“這是個大惡人，我們千萬不要碰?！?/p>

那個俯下身的“人”便沒有再動小二。

而另外一個“人”看見了角落里躺著的他的祖上，便一步一步湊近來。他的祖上嚇得汗毛直立，但是他一動也不敢動，怕驚動了這五個“人”。聽到了他們剛才的談話，他的祖上明白了，這五個進(jìn)來的人不是寄宿的路人，也不是來偷東西的盜賊。他們要吸人的精氣，自然是鬼了。

他的祖上感覺到鬼在他的上方嗅了嗅。他的祖上害怕得不得了，心想完了，本來是要進(jìn)京考取名利的，沒料居然遇到這樣的倒霉事，名利沒有了不說，性命都保不住。

正在他的祖上心里叫苦連連時，剛才勸止吸取小二的鬼又說話了：“不要吸那個人的精氣。那個人是個大善人，將來必做父母官?！?/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