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高空調(diào)案是大陸商圈最典型的騙局：先租個門面，進(jìn)幾批貨，這時要老實，按時付款，分文不欠。接著廣告轟炸、低價促銷，幾個月之內(nèi)名聲大振。出名后聯(lián)系各大廠家，瘋狂進(jìn)貨，商界一向有“賬期”之說，就是貨到付款的期限，或半年，或三個月，利用這個時差把貨全部出手，然后卷閘門一拉，從此人間蒸發(fā)。這案子的債權(quán)人是三立空調(diào)廠，被騙七百多萬，請律師起訴，官司倒是贏了，錢一分拿不回來，后來找我辦執(zhí)行，說好兩成的風(fēng)險，將近一百五十萬的賺頭。我跑了幾個月，一分錢沒查到，正好到了年底，法院要結(jié)案率，馬雞賊說找不到可執(zhí)行的財產(chǎn)，逼著我終止執(zhí)行，最后白忙一場，落得個兩手空空。

我撥通孫剛的手機，他十分熱情：“哎呀，大律師，怎么有空給我打電話？”上次周衛(wèi)東辦的那個勞動糾紛，我掏了八百多，所謂“有刀藏在袖子里，恩惠擺到桌面上”，我當(dāng)然要讓他知道。孫剛親自登門，非要還錢，說已經(jīng)幫了大忙了，怎么還能讓你破費？我板起臉：“我們多少年的朋友了，啊？你少來這一套！以后有事說話！”他千恩萬謝，直欲拜我為干爹。

我問他：“你那里有沒有美女？”他哈哈大笑：“全是美女！怎么，想找女朋友了？”我說有個朋友想找人聊天，你能不能安排？他很機靈：“哪種性質(zhì)的聊天？”我說我也吃不準(zhǔn)，估計要全套的。他很為難的樣子：“不好辦啊，大律師，人我可以安排，至于其他的，嗯……這個這個，你得自己跟人家談。”我說這不行，錢我可以給，一萬兩萬不是問題，但話必須說明白。他猶豫了一下：“那我問問，五分鐘后給你回話?！蔽要熜χ樟司€。

我當(dāng)了兩年多主持人，眼中所見，耳中所聞，全是娛樂圈的齷齪丑聞。這是個速食年代，人們吃快餐、賺快錢、求快活，生在廣告中，活在欺騙里，人人幻想一夜暴富、瞬間成名。有學(xué)問的曬學(xué)問，有身段的曬身段，還有人曬爹、曬祖宗、曬屁股、曬臍下三寸，什么都沒有就曬曬無聊。在某些影視基地，大量的俊男靚女如蟻附膻，為了跑個龍?zhí)?，男的可以賣血，女的可以賣身。制片人和導(dǎo)演不用說，連管攝影的、管道具的、管茶水、服裝、群眾演員的，個個沾腥帶葷，人人夜尿腎虧。孫剛這種草臺班子更賤，到酒吧唱一晚上賺八十，替商家搞個促銷得一百，連糊口都成問題，更別提藝術(shù)追求了。

把車開上地面，他的電話來了：“要不要給你也安排一個？”我說當(dāng)然，兩個大男人圍堵一個姑娘，那像什么話？他有點心虛：“人安排好了，不過你們……你們含蓄點，好不好？她們畢竟是藝人，不是……”我笑起來：“給你多少錢？”他不結(jié)巴了：“大律師，我不能賺你的錢！你直接給她們吧。”我問給多少合適，他十分耿直：“二千以下，不用多給！”

兩個姑娘都挺漂亮，一個叫楊心薇，一個叫東方曼麗，聽著跟民國名妓似的，肯定不是真名。這世上有三種人以假名混世：演員、作家、賣×的，都是人間精英。到了江心島八樓的夜總會，我讓馬雞賊先挑，他不好意思：“隨便，隨便吧?！蹦俏揖筒豢蜌饬?，我生平最愛澎湃女，而楊心薇看著沉甸甸的，峰巒突起，波濤蕩漾，實實的讓人心慌。我要了茶水飲料，幾個人胡亂聊天，我問楊心薇：“孫剛對你們好不好？”她撇撇嘴：“有什么好的？他吃肉，連湯都不給我們喝?！蔽倚睦镉械琢?，給她點了一首歌，唱得還真不錯，聲音甜美，姿態(tài)大方，頗有專業(yè)風(fēng)范。我連連贊美，問她想不想上電視做節(jié)目，說電視臺就是我開的，上到副臺長，下到主持人，有名的全是我親戚，當(dāng)權(quán)的都是我干爹：“馮婉知道吧？《城市寫真》的主持人，就是我安排去的！”兩個姑娘同時豎起了耳朵，爭著向我獻(xiàn)媚。馬明峰不說話，低頭滋滋喝茶，我心想泡妞不是要務(wù)，賺錢才是目的，干脆把他叫到門口，說你這樣不行啊，人都來了，你干嗎不理人家？他搖搖頭：“不習(xí)慣，我還是回家算了?！蔽覈?yán)厲制止：“不許回！今晚我說了算！”說著把房卡交給他，“房都開好了，一會兒你就帶那個東方上去，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他很慚愧：“這……這不大好吧？我本來沒想……”我心想去你雞賊奶奶的，要不是你午夜發(fā)騷，老子早睡熟了，現(xiàn)在又來假撇清。拍拍他的肩膀，說男人兩個樂子：雞巴硬了當(dāng)牲口，硬不起來當(dāng)教授。你才四十出頭，正是妙齡牲口，先牲口兩年再說。突然想起老丁的歌詞，順嘴而出：“天上掉下個林妹妹，你要不干你不對，這就是他媽的生活！”他瞇著眼笑。

該談?wù)铝?，我問他正高空調(diào)的執(zhí)行怎么辦，他沉默半晌，沒頭沒腦地來了一句：“聽說最近股市挺火啊?！蔽铱纯此?，一下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