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里，既昂一頭霧水。

“哈哈，好玩的還在后頭呢！”將軍談得興起，也早就沒有了將軍的架子。他走到床邊，索性坐在床沿上，和既昂更加親近，“你猜猜，醒來以后，你把自己當成什么人了？”

既昂瞪著眼睛，茫然搖頭。夢游？在我的身上，真的會有這種糗事發(fā)生過?

“哈哈哈……我告訴你。那一天，你不僅把自己當成四十年前的自己，還把周圍的人和環(huán)境，也一起倒退了四十年！”將軍說到好笑處，伸手掏出兩根雪茄，拆開包裝，分別給自己和既昂點上。一陣濃烈的煙霧，登時在病房內(nèi)漫開。

既昂狠狠地敲了敲自己腦門，一臉慚愧。歲月不饒人啊，自己也已經(jīng)六十多歲的人了。幾十米的懸崖，也真夠自己受的。這點高度，要放在以前，他肯定什么事沒有。

將軍止住笑聲，望著既昂正色道：“醫(yī)生也說了。很有可能是那件軍裝刺激了你。當你處于混沌狀態(tài)時，一眼看到那件軍裝，也就一下子觸發(fā)了腦海深處的記憶。這樣，世上的一切，就都會按照你的主觀意識而存在了。你怎么想，這世界便是怎么樣的……

“而這，也是因為四十年前的那一段經(jīng)歷，對你實在是太刻骨銘心了。稍稍有些細小的相關(guān)因素刺激，那些記憶便會一下子蜂擁而出，令你情不自禁?！?/p>

既昂聽到這里，暗自感嘆。將軍的這番話，真的是說到自己的心坎里了。

“還好那個救你的男子警惕。他在事后懷疑你是一個外族奸細，于是就報告了軍方。等你被帶到軍方以后，你早已經(jīng)再次昏迷。但我在聽到匯報后，卻一下子對你留意起來。”

“為什么呢？你又不認識我?！奔劝何艘豢谘┣?，不解地問。

“是啊，我不認識你。本來也輪不上我來過問這事，但我聽說你在昏迷之前，大叫著說自己是新三十八師的。這個我非常在意，所以才要親自過來看看你?！?/p>

既昂聽到這里，明白了大半。

“敢情你一直在說道我。原來你的腦子里面，也一直牽掛著那些事啊。新三十八師，這個番號讓你心頭一驚吧！哈哈哈……”既昂有了還擊的機會，也毫不客氣地損起他來，絲毫沒把他當將軍看待。

“哈哈哈……是啊是啊，我們都是老兵。還有什么人比老兵更加在意他出生入死的戎馬生涯呢。新三十八師，在當年滇緬抗戰(zhàn)時，那可是威名遠揚啊！”

“可如今，還記得這個番號的人，已經(jīng)不多了。”說到這里，既昂感嘆一聲，神情忽然一下暗淡下來。

將軍見狀，皺著眉頭，也開始默不作聲。一時間，兩人沉默。

“為民族大業(yè)作出過貢獻的人，總會被人記住的。這個，我一直堅信?！睂④娧銎痤^，捏著拳頭，舞動幾下，緩緩說道。

“但愿是吧……”既昂垂著眼簾，默默地說。

這一次，既昂在悍族領(lǐng)地一待就是好幾天。除了接受治療，恢復身體，他每天都陪著將軍聊天憶舊，成了將軍家里的座上客。那些天，兩個老兵一遍遍回憶著當年的大小戰(zhàn)役，仿佛再次回到了那些硝煙彌漫的歲月，不禁感慨萬千，老淚縱橫。

自感身體狀態(tài)稍稍好轉(zhuǎn)，既昂就匆匆向?qū)④姼孓o。將軍已經(jīng)了解到他眼前的處境，也沒有挽留，親自送他出了悍族領(lǐng)地。臨別前，兩位老兵緊緊擁抱在了一起，依依惜別。將軍又特別叮囑一番，還把自己隨身佩帶的一支勃朗寧和一些子彈送給了既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