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打壓的快樂指數(shù)
外界輿論喧嘩,富士康董事長郭臺銘一再重申,富士康不是血汗工廠,富士康普通員工工資為900元,再加上加班費也有2000元,公司還管吃管住。富士康的待遇,在國內肯定不是最差的。的確,待遇高低與否,并不是決定工作幸福指數(shù)的唯一因素。
蜜蜂、螞蟻忙碌一生都在為未來儲存物質,人也有獲取物質的本能,即凱恩斯所說的“獸性”。在貨幣時代,人們對物質的索取表現(xiàn)為拼命掙錢。對財富孜孜不倦的追求,能夠避免我們因物資匱乏而被餓死、凍死。但是,當物質充裕,獲取財富不能提高我們的生存概率,反而會以犧牲情感、人際關系,甚至危害自身健康為代價時,賺錢就被異化為機械單調的謀生手段了。
富士康一連串自殺事件,反映的不是一個代工廠的問題,而是一代人的命運。在很多人看來,工作乏味,毫無生氣可言,充其量只是他們謀生的手段。日復一日的單調工作,并不能給他們帶來獲取財富的快感,他們有的是重復工作的麻木和迷茫。
在富士康,人幾乎被工作劫持了。有工人說,“就站在機器前,‘罰站’8小時(一個班8小時),一直工作。站著的時候,有個東西掉了彎腰去撿,恨不得一直有東西掉,一直不用站起來。要是可以躺一分鐘,那就是天大的享受”。
上班,下班,睡覺,再上班,如此循環(huán)反復,這幾乎是富士康人全部的生活。富士康2.3萬平方公里的土地上,生活著30多萬人,這是一個擁擠的空間,甚至下班的時候工人需側著身子走路才能保證交通順暢。然而,在這個人口密集的地區(qū),人與人之間的關系疏離得令人不可思議。他們“每個人每天看到的,都是自己的影子。一樣的工作服,一樣的工作”。每個人,只是一個螺絲,朋友很少,也不愿意與人交流。當那個叫馬向前的年輕人在2010年1月23日凌晨死去時,他的舍友甚至連他的名字都不知道。陌生和冷漠,比溫暖更容易泛濫。
諸多自殺者中,盧新總是一再被人們提起。嚴格意義上,他不算是一個純粹的工人,在他身上,一時間貼了很多標簽——優(yōu)秀大學生、走出農門的幸運兒、家庭的靠山、底層打工者、城市追夢人、失敗的奮斗者、流水線上的工人、精神問題者、自殺者……他畢業(yè)于一個名氣不夠響的大學,他喜歡哈士奇與林志玲。他曾經(jīng)表達了自己的迷茫,“放棄了最喜歡的公共職業(yè): 支持西部建設,為了錢來到了公司,結果陰差陽錯沒進研發(fā)部,來到制造部,錢還算多,但在浪費生命和前途……唉,真的很后悔……現(xiàn)在我的人生第一步就走錯了,很迷惘……”他也曾經(jīng)說,自殺的人很傻??墒?,這個懷揣理想、背負家庭所有希望的農家孩子,還是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