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樂樂突然罵道:“什么狗屁碟仙,三回了都咒我死!”說著就想把鋪上的道具給劃拉散。豹崽緊張地一把按住他:“別瞎弄啊,不玩了咱就規(guī)規(guī)矩矩把碟仙請回,要不,碟仙可跟咱沒完,這號里要不鬧騰出幾條人命來都不算完?!?/p>
樂樂罵罵咧咧靠鋪角迷瞪起來,小不點和豐富還興致勃勃地要問碟仙桃花運的事,豹崽掃興地說:“不玩了,我把碟仙請回了。”然后鄭重其事地跪好,口中念念有詞,謝過大仙,請回了。
豹崽一臉肅穆,對瞇著眼的樂樂說:“我看咱倆都懸了?!?/p>
樂樂一瞪眼:“玩玩還當真!?”
“特靈,我可知道?!北毯苷J真。
“我就是不信,這心里也有點膩歪,以后不玩這個了。”樂樂懶洋洋地又把眼合上了。
侯爺小聲跟我們念叨:“樂樂脖子后面有一痦子,是砍頭痦,將來肯定掉腦袋?!蔽覀兛匆谎蹣窐罚豢匆娨粡埬贻p空洞的臉,就都笑笑,沒怎么往心里去。
侯爺補充道:“官不殺民殺,民不殺天殺?!?/p>
單元小結
在某種程度上,侯爺是作為偶像被尊重的。我們研究過這個問題,覺得排除掉部分庸俗的“金錢外交”的因素,就算侯爺只是一個窮如大臭的土豹子,在這個地方,在這個弱肉強食、獸性勃發(fā)的籠子里,侯爺?shù)男蜗褚膊粫辉阚`得面目全非,大家還是會給他一個好位置。至少不會有人上趕著欺辱他,。
在狹小的牢房里,一個人的案子性質就是他的出身,他的政治面貌。
出身相同的人們,就要拼附件,比誰的關系厲害,誰的腰包鼓,誰的拳頭硬、牙口硬,誰的腦系廣闊油滑,比誰能把誰玩服了。
像我以前在“C看”遇到的“強奸”,以及這個號房里那個奸幼的花什么,案子就提不到臺面上來討論,別的降伏人的玩意又沒有,所以倒霉是必然的,被打倒再踏上一萬只腳也活該,好就好在這里找不到那么多腳丫子,算便宜他們了。這就是游戲規(guī)則,你服不服都是它。
走了鏈兒的東子,還有即將走的侯爺,自我感覺都特好,往其他犯罪分子堆里一呆,就有鶴立雞群的優(yōu)越感,不過東子楞把自己往“劫富濟貧”上拔高,多少都有些牽強,侯爺就不同了,走到哪都很坦蕩,紅堂堂一張臉,李玉和似的,看著就像英雄好漢。
沒有幾個人捧東子,大概大伙心里也都不服氣,流氓就流氓了,打家劫舍還給自己戴高帽兒,楞充剛從水泊梁山下來的??纱蠡锒荚敢馀鹾顮?,說侯爺仗義、爽快。捧侯爺是一標桿,是一幌子,其實是憋著表明一下自己的立場:我就是喜歡仗義人,就是喜歡爽快人。
所以里面的行事很講規(guī)矩,說話也講技巧,叫“懂楞份兒”。
我在里面呆了近九個月了,真的學了不少東西,最初的棱角和理想已經麻木,反抗的力量只在內心沖撞,卻被堅硬的胸膛阻擋住,仿佛自己的身體,已經變成雕塑,感覺很遲鈍了。玩笑,都是無關痛癢,談話,也會巧避機鋒。
我說:“這人在里面呆得太久了,到社會上還不都成人精???”
侯爺說:“我看啊,監(jiān)獄這狗地方,根本教育不好人,只能把人往更壞里帶?!?/p>
豹崽聽見了就笑著說:“侯爺你還真說對了,這壞蛋一進來啊,不懂的懂了,不會的會了,原來跑單兒的這回拉上團伙了,我可有體會!”
“等咱哥們出去了,好歹在社會上撿巴撿巴,就能湊一小分隊。”金魚眼興致勃勃地插話,沒有人接茬,只樂樂在背后干笑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