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字之差,一條人命就撈上來了,還是市檢察院的同志英明。
舒和和常博也替我高興,說施展的案子判得越輕,你的事也就越小,沒看常德大劫案里張君那個情婦嘛,也是包庇(窩藏),還打上一態(tài)度老實呢,都判了9個!就連對門那個包庇殺人犯的,還給判二緩三了哪。
侯爺也說:“麥麥你板兒定的回家啦?!?/p>
我歡欣鼓舞,卻還是本著戒驕戒躁的原則,審慎地說:“做生意都知道,這沒到手的錢不叫錢。判決一天不下,就難免有變數(shù)啊?!?/p>
金魚眼說:“就是!弄好是施展家里花錢啦,檢察院是過去了,到法院那頭,還不定怎么節(jié)外生枝!你們以為命是廢紙啊,滿大街隨便就撿一條回來?”
是啊,恐怕沒那么容易。
我估計施展家里是沒有錢去買人命的,雖然我不知道那需要多少銀兩,不過我想:老百姓大概掏不起。我說金哥給我那本《刑法》學(xué)習(xí)學(xué)習(xí),我看施展這案子到底往哪條上靠更貼邊。金魚眼嘟嘟囔囔,很不情愿地把破破爛爛一卷書扔過來:“查管蛋用,又不是你判?!?/p>
舒和、常博扎過來跟我一起翻騰,看來看去,“集資詐騙”跟“合同詐騙”往施展這事上一卡,都就乎著臉兒熟。我沉吟著說:“看來還是有些懸乎啊?!狈蓷l文這東子,彈性還不小,外行看了難免迷糊。
也不費那個神了,把破《刑法》還給金魚眼。
“光有警察了,咋不抓一律師進來,那樣咱自己都能開庭了?!焙顮斝χf。
金魚眼道:“侯爺又開始改我?”
“哪呀?我是說,咱這一小號子,都快成一國家啦,工農(nóng)兵學(xué)商,齊菜了。”
“咱這是國中國,小梵帝岡?!苯痿~眼感覺良好地總結(jié),瞧那把臉兒,大概又開始把自己當(dāng)成總統(tǒng)了。
吃過午飯,金魚眼吩咐大家:“想睡的躺會兒,不躺的別瞎嚷嚷?。 卑嗽路菀院?,所里宣布:每天中午可以睡一個小時午覺,當(dāng)然,還是必須安排倆人值班。
我打著呵欠說:“下去瞇一會兒?!?/p>
舒和說:“我今個也跟你板下躺去?!?/p>
“想聊天免呀,我困了?!?/p>
“不聊,我嫌板上這電扇的風(fēng)硬,來回來去倒騰那點熱氣,更難受?!笔婧徒忉尩?。
下板挨身躺下,隔了一會兒,舒和輕輕捅我兩下,我說:“添毛病不是?”
“我跟你說件事,絕密?!笔婧托÷暤馈?/p>
我知道他整天閑得難受,肯定又想故弄玄虛,他那一套早吃我肚子里去了,我才不上當(dāng)。我一轉(zhuǎn)身子,給他一后腦勺,舒和沖那個腦勺“呋呋”吹了幾口,我在底下給了他一腳,同時對另一側(cè)的楊譽贏說:“咱倆換個地兒,南邊這個有點變態(tài)?!?/p>
楊譽贏“呵呵”笑笑,跟我貼著肚皮在板下調(diào)了個位置,這家伙有些口臭。我抬腦瓜沖舒和一呲牙:“惹不起還躲不起?”
舒和悵然若失地輕嘆一聲:“你也太不解風(fēng)情了,某家去也?!闭f完,扒著楊譽贏的肩膀,噌咕噌咕地鉆出去了。我心里那個美。
楊譽贏問:“舒和剛才跟你說啥?”“問我想不想找個小姐……”楊譽贏嘁嘁笑時,我已經(jīng)把眼閉上,心里還在想:舒和這小廝沒找成樂兒,不定多失落呢。
后來一通亂,我睜開眼時,發(fā)現(xiàn)午休時間已過,才知道自己的確睡著了,好像還做了一串白日夢,除了隱約記得馱著女兒在草地上爬,其他都忘記了。
鋪上的人還在忙著收拾板上的氈布和枕包,兩三個人擠在池子里出著黃尿,板下的十來個人都爭著鉆出來透氣,活動筋骨。
撒了泡尿,也黃黃的,比前面幾個毫不遜色,心里火大,只是表面上都不覺得罷了。上鋪把自己撂舒和邊上,舒和看我一眼,神色有些小怪。我沒在意,這里的人,本來就憂喜不定。
常博腐敗地打著呵欠,從屁股底下掏出MBA來開始唬人。舒和說:“好久沒練口語了?!?/p>
“還練啥,黑話似的,豐哥給掐了。”常博頭也沒抬。
金魚眼正過來洗臉醒盹,聽見個后音兒,立刻大聲說:“豐子杰懂啥?就是嫉妒人家學(xué)問大!練,誰有本事誰就說鳥語,我支持你們上進——我這人就是開明?!?/p>
舒和拍了他一下馬屁:“金哥還真英明,目光遠(yuǎn)大。”
“學(xué)吧,學(xué)吧?!苯痿~眼接過小不點遞過來的毛巾,一邊擦臉,一邊鼓勵著:“舒和是沒啥用了,這輩子窩監(jiān)獄里啦。常博和麥麥得學(xué)啊,外語好啊,出去也算一手藝?!?/p>
樂樂說:“外語我就會哈羅、拜拜、操你媽?!?/p>
舒和跟金魚眼奉承地一笑,低頭對常博叨咕了一句:“Do not speak……Hiss.., listen, some guys plan to escape.(別言聲,越獄,有個小團伙。)
簡單的幾個單詞,讓常博驚訝地仰起臉,眼鏡劃在鼻子上:“Are you kidding?!”(你丫沒事吧?。?/p>
“Trust me. It is ture.”(千真萬確。)
舒和偏臉看我:“You got it?”(你那水平的,懂我意思了么?)
我控制著自己的情緒,點點頭,用有些困惑的目光看著他,想了想,還是自豪地用漢語問了句:“中午就這事?”
舒和緊張地說:“You are crazy! shit!”(你丫瘋啦,我靠?。?/p>
我說OK、OK,回頭再聊吧,回頭再聊吧。舒和看常博一眼,常博也說先讓我“self-possession”一下吧,看樣子也有些暈。舒和說:“OK了?!?/p>
旁邊的侯爺笑道:“飯已OK了,下來米西吧?!蔽覀兩盗税蛇蟮貥菲饋?。
當(dāng)時我是相信舒和了。聯(lián)想到這些天一些心不在焉的發(fā)現(xiàn),我真的有些寧愿相信舒和了。樂樂、豹崽,還有楊譽贏,肯定都通好了氣,奸幼那小子好像也跟他們掛上鉤了,刁搶劫是不是也入了伙?細(xì)想都有可能。不過舒和怎么知道的?我端本書,在那胡思亂想,常博的MBA教材也老半天沒翻頁了,眉頭鎖著,跟學(xué)院派老教授似的。
異想天開,想從這里越獄是異想天開,也許人家只是說著玩呢,舒和神經(jīng)過敏吧——我最后這樣安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