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了,帶著太多的遺憾,我再也不能被你一聲聲“懶豬起床”的天使般的聲音所喚醒,我再也不能和你一同游泳、打小籃球,我再也不能帶你去‘華夏未來’……不過沒有關(guān)系,我是幸運的,因為我曾和你一起分享快樂,我更是會每時每刻都在上帝面前為你們祈禱,祝你每天都健康,每天都開心,直到永遠!”
愛你的爸爸,2001,8,20
我的目光停留在最后這張信箋上,長久地沉默著。
……
塵埃落定
舒和厚厚的一摞信,壓得我心重。
我再沒心思跟他討論他的案子,版本太多了,不知道哪是貓膩,事實已經(jīng)不可能還原,追究已經(jīng)沒有意義,我寧愿相信這最后的一個版本。本來這世界上的事情,包括當(dāng)事者自己在內(nèi),又有多少未被篡改的真相?
而且我現(xiàn)在也有些相信他“不自由、毋寧死”的決心了,以前還偶爾當(dāng)作玩笑。心里想著,不覺郁悶,當(dāng)時無話。舒和看我默默把信逐一塞進信封,也只說了句:“拜托了?!?/p>
其時,天色已經(jīng)漸晚,外面的雨似乎還在綿密地噴涂著,號房里的燈光顯得尤其昏黃起來,像這里的人一樣沒有生氣。
常博的信也寫好,給金魚眼審閱過,交我一并收起。
劉金鐘望著外面,有些悵惘:“這樣的天氣,是走鏈兒的好日子。”
侯爺笑道:“那棵死不了還活著,咱們誰也死不了?!?/p>
我的目光不由望向窗臺上的塑料小盆,那棵死不了,被高高供在那里,在下面只看見幾片嫩綠的葉尖和一抹花瓣的邊沿,表明它真的沒有死,正在昏暗的牢房里,心向著夢里陽光,固執(zhí)地堅守著自己的生命。我的心柔軟地被感動了一下,有些詩意踴躍著,幾乎泛濫出來。
金魚眼嚷嚷:“小不點,今天澆水了嘛,要是把花干死了,我拿你小逼的償命!”“澆了澆了,我忘了自己姓嘛也忘不了伺候它呀,它就是我奶奶!”小不點緊著表白。
樂樂說:“我現(xiàn)在就沖這死不了活著呢,它給了我生活的勇氣?!?/p>
“拽吧你就,一會把板牙酸掉倆你就不拽了。”豹崽歪著脖子批評樂樂。
金魚眼大笑道:“你要把牙全酸掉了還值錢了呢!”
好多人跟著笑起來。我比別人慢半拍才琢磨出金魚眼的意思,淫穢哦,等大伙笑停了,我才忍俊不禁地哈哈兩聲,惹得他們又怪笑起來。
豹崽捧著銬子,提著鐐子,在地上溜狗似的轉(zhuǎn)了兩遭,軍事家一般,似乎思考著什么對策,突然就問金魚眼:“沒聽龐管念叨吧,我們這撥什么時候走?”
金魚眼用虛偽的關(guān)懷加責(zé)怪的語氣說:“咳,你凈瞎琢磨,有用嗎?你這不還上著訴呢嘛!就是真掛定了,也學(xué)學(xué)侯爺跟劉金鐘,該咋地咋地,閻王爺干小鬼兒,舒坦一會兒是一會兒,有點爺們那意思?!?/p>
豹崽臉色刷新了一下,冷笑道:“無所謂,就是問問,塌實?!?/p>
舒和提高了一下嗓音:“我看這撥可能得趕十?一了,你說呢金哥?”
“用不了,國慶前肯定殺一批,這幾個月也該攢幾十號人了。”金魚眼說。
侯爺笑道:“人多好,到了陰間啊,也不向閻王報到了,直接就湊伙拉桿子,上山打游擊去!”
我們都笑,樂樂說:“那還得告訴家里,以后清明也甭燒紙了,直接扎幾個‘愛國者’、‘飛毛腿’什么的燒了多好。”
豐富擺出一副特天真無知的表情問金魚眼:“走鏈頭天兒,武警就加崗了是吧?”“瞎在意,他們也是自己緊張自己,誰還能跑了是怎么著?”金魚眼自作聰明地說。